床天然是有的,当发嫁妆的那一刻,四个特选的“结发命妇”,正在坤宁宫东暖阁铺喜床。
十四寅初时分,天子御殿,亲阅册宝,册封皇后的制敕,是内阁所撰的,一篇典皇堂皇的四六文,铸成金字,缀于玉版,由工部承制,报销了一千多两黄金。
“是时候了!”载澂请个安说:“请旨启驾。”
“铺床”的四位结发命妇,以跟荣禄一样,近一两年才走红的贝勒奕劻的夫报酬首,都是按品大妆,由外务府从宫女特选的四名女官,襄助着推行故事。
就是他抄了安德海的家,现在又得慈禧赏识在外务府行走。
在这万民如醉,目炫神迷的当儿,天子却在乾清宫闲得发慌,或许是等得不耐烦,或许是跟天下做新郎的人一样,必有这类忐忑不安的表情。归正天子只感觉时候过得太慢。
这天是重阳,却无风雨,都挤到大街上来看这天下第一份的嫁奁。
只是木器当中,独独贫乏一张床,有些人不免绝望,因为早有传说,皇后陪嫁的是一张八宝象牙床,本来并无其事。但是皇后天子合卺,莫非连张床都不消?
天子没有说甚么,仍然是存眷着皇掉队宫的时候,正想发问时,只听午门楼上——五凤楼的钟鼓齐鸣,这表示母范天下的皇后,已由大清门进宫了。
五六十台黄缎的彩亭过后,便是数十台木器。
荣禄仿佛还不到三十岁,生得如玉树临风,俊美不凡,加以服饰华贵,益显得乱世翩翩佳公子般,令人生羡。
天然,线路是早就探听好了的,皇后车队进大清门,出长安左门,由东折而往北,进东安门,再由东华门入宫。
到得日中将近,终究闻声了鼓乐的声音,但见连绵无尽的黄缎彩享,迤逦而来,彩亭中的金饰、文玩、衣服、靴帽,不甚看得清楚。
此时自是看热烈的第一个好去处。
是以,那些穿了崭新青缎褂子,脚穿薄底快靴,头戴红缨帽的差役可就苦了。
飞檐翼空的大清门是皇城正门,门前空位成正方形,石栏隔绕,形如棋盘,以是名为棋盘街,又称天街,清旷无尘,最宜玩月。
只是常日能够拿着皮鞭,尽量恐吓,有不听话的,还能够抽上两鞭,但这一次是大丧事,两宫太后早有话下来:普民同庆的好日子,不准难为百姓!
四位命妇铺床的礼俗,到此告一段落。
“皇后之宝”亦用赤金所铸,四寸四分高,一寸二分见方,交龙纽、满汉文,由礼部承制,也是报销了一千多两金子。
“甚么时候了?”他问小寺人。
一大早,步军统领衙门和属于禁军的外务府三旗护虎帐、骁骑营荣禄,以及该管地带朝阳门内的镶白旗,崇文门内的正蓝旗,便已派出多量人马,沿路设防,保持次序,大兴、宛平两县的差役,当然更加不敢怠慢。
荣禄,此人字仲华,出身八旗世家,附属上三旗的正白旗。他的祖父与父亲都在洪杨初起时,战殁于广西,荣禄以荫生补为工部主事,办理银库,这是个肥缺,却不知如何获咎了肃顺,差点以贪污的罪名下狱。
在殿外待命的八名少年亲贵,以载澂为首,正也因为时交玄月十五的正日,进殿叩贺,同时陈述一个动静,说慧妃已经进宫,安设在长春宫前面的咸福宫。
第二天,就是皇后嫁妆进宫的日子,照满洲的婚礼,发嫁奁在吉期前一天,只以皇后的嫁妆有三百六十台,连发四天,以是提早开端。
使尽吃奶的力量,将澎湃的人潮,尽量今后压,口中不竭喊着:“借光,借光!”一个个都把喉咙喊哑,累得满头大汗,才气腾出天街中间两丈宽的一条通路。
四命妇各站一角,将一重重崭新的织锦褥子铺设整齐,然后从女官手里接过四柄镶玉快意,弹压在四周床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