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尼恭谨地听着,难怪刚才庵门口畴昔好多银鞍白马的少年郎君,本来是为了一年一度的进士宴而来。
想到当时表姐被人勒身后的惨状,滕玉意恨恨然昂首看天气,时候不早了,本想跟姨母一道去找表姐,只怕要来不及。
白芷往窗外一看,愣住:“娘子,你看。”
宿世滕玉意赶到长安时杜庭兰已经进了棺椁,她恸哭着帮姨母清算遗物时才晓得,表姐出事那日穿戴一条郁金裙,恰是她送给表姐的生辰礼品。
红奴吃紧忙忙检视完伤口,拿出一件物事低声道:“卢公子让奴把这个带给娘子,说要娘子去月灯阁外的竹林见他。”
这话明显让人吃惊不小,另一名夫人道:“卢公子一举成名天下知,荥阳郑氏更是百年望族,提及来倒是一桩良缘,既是宰相亲身问话,卢公子如何回的?”
老爷长年戍边得空管束女儿,眼看娘子的性子愈发刁钻,无法之下将娘子送往扬州杜府,由姨妹杜夫人代为管束。
小沙弥尼愣了愣:“是。”
她从袖中取出一样物事,对拦路的那几个主子道:“时候不早了,请你家仆人行个便利。”
那是柄翡翠小剑,通体莹绿,长约一尺,不知娘子从那边得的,这几日老拿出来把玩,依她看有些奇特,剑是人间至坚至韧之物,岂有拿翡翠做剑之理?
白芷打小奉侍滕玉意,深知小仆人面上甜美,背后里一肚子坏水,常日里跟滕府来往的世家令媛,明里暗里都吃过娘子的苦头。
这些彩胜更是莫名,本日并非“人日”,表姐如何想起来剪这个了。倘若表姐成心要安排独处的机遇,剪彩胜又是为了给谁通报动静?
他们常日总跟淳安郡王打交道,郡王的笔迹一眼就能认出。
“卢公子说他幼时丧父,为了重振门庭,这些年只知日夜苦读,未曾婚配过。”
不晓得这丫环见没见到卢兆安,进士宴开筵期近,再拖下去别说劈面跟卢兆安对证,连见他一面都是妄图。
“本年明经科取了百余人,进士科却只要戋戋二十人,年纪且都不小,大半已婚配,最老的传闻五十不足,膝下后代都比阿婉年长。”有位夫人道。
一想到卢兆安,杜庭兰内心就油煎似的难过,这半月他避而不见,害她悒怏成疾,就算他要背弃盟誓,总要劈面跟她说个明白。
小沙弥尼说着打量滕玉意,头上戴着幂篱,皂纱下玉腕皎皎,虽说看不清面庞,但千娇百媚的做派一看就是个美人,本日庵里仕女如云,这般超卓的可未几见,传闻跟那位杜施主是两姨表亲,也不知甚么急事,一进庵就来找杜家人。
众仆不敢再拦,只是仍将妇人和她身后那辆犊车挡在林外。
杜庭兰脸上赤色刹时褪了个一干二净,猜想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不过数月工夫,此人竟将她一笔取消。
何况自从夫人归天,小娘子从不玩弄府里的兵器,身为名将之女,却养得比儒官的令媛还要娇怯,这回娘子一下船就直奔静福庵也就罢了,还把这翡翠小剑藏在袖中。
滕玉意顺着方向看,恰是那片竹林,她忙对端福说:“跟在车后。”
这时另一名小沙弥尼寻过来:“贤人要观大酺,彻夜长安城不宵禁,江边的月灯阁要办进士宴了,方丈让看好众女尼,不准到月灯阁四周去。”
宿世杜表姐就死在了上巳节这晚,丫环红奴也遭了毒手,本来好好地跟姨母在静福庵礼佛,不知何故竟擅自出了庵,等找到她们时,一主一仆横尸在离月灯阁不远的竹林里。
碧螺和青桂回声是,滕玉意摸向袖中的那张拜帖,还好来前就做了万全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