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是你一击即伤的软肋,更是你无坚不摧的铠甲。
老太君故意提携薛槑,谆谆警告道:“圣贤说酒色财气于人无益,奶奶却以为此言差矣。我薛家子孙,哪能做那自视狷介的雅士,我们就是那脚结壮地的俗人。要做大买卖,酒色财气缺一不成,须知:喝酒不醉量为高,见色不迷真英豪。非分之才君莫取,忍气饶天灾自消。我孙儿可明白这话的意义?”
唯有明白了这一点,才具有豪杰之资,飞黄腾达以后,才不但限于枭雄之属,而跻身于豪杰之流。
老太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薛槑只听得云里雾里,甚么权力杀人无形,甚么酒是穿肠毒药……到厥后的是非功过,先人评说,再就是欺我、辱我,一下子接管这么多,哪能消化过来?
实在,在那以后,鲁班暗里又拿出九种构造,墨翟一时无解。二者既是势不两立的敌手,也是惺惺相惜的知己,站在各自的态度,斗智斗勇,功在当代,名扬后代。一为泰山,一为北斗,伯仲之间,难分轩轾。鲁班穷极平生,研制很多杀人的东西,却没有传承下来,他深感杀孽太重,才将那些涂炭生灵的东西伴他长眠地下。但是,毕生心血岂能就此消泯,是以他留下《鲁班书》,记录了他毕生的工艺,但他又怕这本书给世人带来灾害,是以立下谩骂:凡是读懂此书之人,要么丧妻守寡,要么孤老残疾。以是,该书又叫《缺一门》。
这跟老太君的话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老太君高瞻远瞩,深谙油滑,巾帼更胜须眉,对薛槑的教诲,可谓是字字珠玑,醍醐灌顶。
后代对鲁班推许备至,将他视为土木祖师和梨园祖师。鲁班不但仅是木工,还是一名精通构造暗器的大宗师,其锻造的攻城东西无坚不摧,在争霸战役中攻城拔寨,立下大功。相传鲁班制造的九种攻城东西号称“九攻”,却被善于守城的墨翟发明的九种东西(号称“九据”)击败,因而便有传言说鲁攻不如墨守。
薛槑天然不明白这些枢纽,听奶奶说得奥妙,便开口说道:“奶奶,鲁班我也有所耳闻,相传他是春秋期间的战役之王,我感觉言过实在了。仿佛有个贤人说过春秋无义战,就是攻讦他造了太多兵器,带来太多殛毙。”
老太君笑了笑,说道:“春秋无义战,出自孟夫子之口,想不到你长居乡间,也能晓得这些事理,倒真让奶奶不测。不过这话另有所指,鲁班再短长,也不过一个匠人,虽号称大宗师,莫非还能强过统兵百万的将领,能赛过指导江山的贵爵?春秋无义战,指责的是那些身居高位的霸主。他们为了争夺地盘,不顾苍存亡活,是以不得民气。鲁班造东西杀人,尸横遍野;君主靠权力杀人,兵不血刃。但是,杀人于无形,比起杀人于无形,更恶百倍。如此不仁之举,先人却奖饰其雄才大略,实乃南辕北辙,背道而驰。好孩子,奶奶本日欢畅,便跟你多念叨几句。世人皆言: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兽,气是肇事端苗。可老身以为,这些比起权力,实在不值一提。有道是:无酒毕竟不成席,无色世上人渐稀。无财谁肯早夙起,无气到处惹人期。我薛家世代处置商贾之业,世人诽谤不堪其数,我薛家也任人评说。须知是非功过,要先人才气评说,俗话说,盖棺定论。没有盖棺,何来定论,你对同代人,怎能评头论足?孩子,奶奶有句话,你记牢了,这便是寒山子问拾得禅师之言:人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若那边治乎?拾得禅师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你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