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周琏缓缓看向周瑛,拱了拱手,“虽是兵败垂成,不过我认赌伏输。”
天子看着大皇子周琏悠然跪下,没见一点惭愧之意,嘲笑道:“朕锦衣玉食养着你,教以诗书,习以礼节,却本来只教出一个下毒弑父,起兵谋反,不忠不孝、无君无父的牲口。”
有侍卫上前,要押着大皇子周琏下跪,却见周琏朝后一扬手,“我本身来。”
天子眼中并未见思疑,甚而安抚拍了拍周瑛的手背,看向大皇子周琏,打量着这个满心恨意的儿子,说出的话却带着冰冷的质感,“这九五之尊的皇位,朕给了谁,谁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大皇子周琏攥紧了拳头,狠狠闭上眼,掩去眼中不甘和恨意,再抬眼时,语气冷酷如轻风吹过山谷,“既然在父皇内心任谁都比儿臣合适皇位,那儿臣别无挑选,只能亲身脱手去抢了。”
大皇子周琏瞳孔一缩,讽笑道:“我不忠不孝,无君无父,莫非不是拜父皇所赐?”
周瑛女儿家的身份是她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期间中,争权夺利最大的绊脚石,但同时也是因为这个荏弱堪怜的身份,天子从未对她生出真正的顾忌之心。先前在公主府火烧黑家军时,天子或许对周瑛的狠辣有了印象,但却没将她各位夺嫡当中,不然也不会等闲让她执掌虎符了。
周瑛心道不好,如果说先前听了大皇子周琏的话,她心中还生出了些许怜悯,但在大皇子周琏把祸水往她身上引的时候,那一点子微薄的怜悯早就烟消云散了。
天子几近半个身子都倚在她身上,才几步路,额头就生出一层薄汗,让周瑛隐生担忧。
“我是母后所出,占足了名分的嫡宗子,自幼勤敏好学,诗书技艺,样样不敢落于人后,及至入朝听政,更是兢兢业业,礼贤下士,恐怕丢了父皇的脸面。可父皇又是如何对我的?”大皇子周琏眼圈通红,嘶声吼道,“先是搀扶周琰阿谁贱孽所出之子跟我作对,后又搀扶五皇弟这个懵懂孩童压抑我!明显我才是最名正言顺的担当人,你凭甚么,凭甚么如许对我!”
天子累得狠了,手指有些颤抖,却不肯暴露弱势,紧紧抓住扶手,闭眼缓了缓,才抬开端,就见大皇子周琏一副冥顽不灵,脸上底子不见一丝忏悔。天子大怒,一把抓起茶杯,狠狠摔向大皇子周琏。却到底力量弱微,本来砸向大皇子周琏头部的茶杯,在空中飞出一个疲软的弧线,堪堪落在周琏脚边,茶水茶叶溅湿了周琏袍子一角。
大皇子周琏见弃于天子,或许有他不得天子欢心的原因,但究其底子,不过是大皇子周琏日渐强健,羽翼饱满,而天子却一日日老迈,这少壮老弱,如何让天子放得下心?
周瑛扶着天子,一步步走向上首。
天子狠狠一咬舌尖,舌尖上清楚的刺痛和口中腥咸的血腥味,让他刹时复苏过来,他前倾身材,被老病折磨得浑浊了的眼眸,一刹时像是鹰隼一样锋利,“孽障,还不跪下!”
周瑛面作不安,看向天子,“父皇……”
大皇子周琏兵败被擒,天子起驾回宫,第一件事就是提审大皇子周琏。大皇子周琏铠甲上溅着黄土鲜血,发冠歪了,鬓发散落,一身描述狼狈,却腰背挺直,眼神果断而不驯。
可大皇子周琏这一下教唆,天子如何作想……
天子心底最深处的隐忧,被这年富力强的儿子当庭一语道破,心脏不由狠狠一缩,一刹时仿佛统统暗处暗影都在窃保私语,讽刺他年老老态的身材,觊觎他已经坐不稳的龙椅。
屋中顷刻一静。
大皇子周琏抖了抖袍脚上的茶叶,骄易笑了,“父皇,你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