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鸣忍不住又问道:“那君子棋里‘双木不如石’的前兆,是真那么巧,还是您发明棋里有玉今后,现编的词儿?”
“如何问?”吴郁文猜疑地把枪口放低了半分,内心盘算主张,如果这个许一城是个满嘴胡柴的江湖骗子,就一枪崩了,再换一个五脉的人出去。许一城一伸手,把吴郁文的老帅从九宫里捞出来,用铲子一撬,棋子回声裂成两片木壳,暴露一方玉石。许一城把这三样东西摊在掌心,送到吴郁文面前,淡淡道:“这都不摆在面前了么?”
“别瞎扯,多不吉利!”黄克武捶了他一拳,拳势却有些发虚。刘一鸣嘿嘿一笑,也未几说。
差人都被派到胡同口,守门的则是奉天兵,看来吴郁文明天是铁了心要以势压人。
他的话音一落,外头一阵大风急啸,厚沙旋起,屋里顿时又暗淡了几分。
“你们俩特地跑过来,不是只为了替我打抱不平吧?”许一城反问。他的双眸晶亮,刘、黄二人感觉甚么事仿佛都瞒不住他。
黄克武有些不解,这棋子刚才也敲开过一次,如何此次吴郁文反应这么大?刘一鸣略一思忖,就想明白了,侧耳悄声奉告黄克武:“双木为林,白玉为石。这是劝吴阎王改换门庭,分开张作霖,改投蒋介石呐……”黄克武这才恍然大悟。
刘一鸣、黄克武在中间沉默地站着,想看看这传说中的许一城会如何办。许一城是许家独一传人,万一惹急了吴阎王被一枪崩了,五脉可就要绝了一门。不晓得是沈默老头子本身犯胡涂,还是被人撺掇――五脉里看不惯许一城的人,可实在很多。
刘一鸣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讨厌毫不粉饰。黄克武脑筋里闪现出的景象是一群关在铁笼子的猴子,做猴脑的大徒弟拎着菜刀一过来,猴子们相互推挤,冒死把火伴往外推。
百姓反动军节节胜利,奉系将领投降的很多,传闻个个混得都不错。吴郁文早就动过投效的心机,只是他手里没兵,一个小小的差人厅侦缉处长,入不了那些雄师阀的眼,这才有了敛财跑路的动机。现在既然这君子棋显出了征象,看来投蒋是独一的前程。可没门没路,人家会不会采取……
黄克武手里抱着个宝蓝皮儿的承担,顺着天坛根儿一起往西踉踉跄跄地跑去。在如许的大风天里,又是顶风前行,饶是他十七八岁的精干身子骨,都得弓着腰低眉敛气。略微跑得快了点,一张嘴就是满口沙子,一喘气就一鼻子呛灰。可事急如火,黄克武哪顾得上抱怨气候,他把毡帽檐拉得更低一些,脚下半晌不断。
吴郁文替张作霖杀了无数人,现在都城哄传张作霖要跑回东北,撑腰的没了,他最怕的就是仇家来复仇。现在被许一城一言刺破苦衷,他手腕一颤,心神大乱,不由得开口辩白道:“树倒猢狲散。奉系局势已去,我又有甚么体例?”
“但是,把玉包得这么严实,内里底子看不到,何必费这个心机?”吴郁文不解。整人他是里手,古玩他可就是白丁一个了。
屋子里一时候无人说话。一阵难堪的沉默。吴郁文俄然有点悔怨办此次寿宴。他本来的筹算是做一锤子买卖,大捞一笔挺接走人,可如果投蒋,今后还是要在这都城空中儿混,这些豪商可不好获咎得太狠。他故意此次不要钱了,可现在是羞刀难入鞘,这么大阵仗讹钱,却半途而废,传出去会成笑柄,今后再没人会怕他了。
许一城和吴郁文对响动恍若未闻,两人只看着棋盘。吴郁文沉吟好久,挪动一步。许一城悄悄一笑,拈起一枚车,往九宫前一搁,说道:“将!吴队长,您的大帅再不跑,可就来不及啦。”他的嗓音清脆,态度娴雅,仿佛对这盘棋的胜负并不是太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