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娘问道:“这是谁家寄来的。”
想了一下,沈拙握紧顾三娘的手,他说:“再有人送信过来,你就别再接了,这些日子好生拘束着孩子们,叫他们别往外边到处走动。”
不一时,顾三娘端着一碗煮好的面条进到书房,她看着他伏案的背影,说道:“夜饭也没好好吃,你吃碗面条歇一歇罢。”
平常官府的公文都是颠末驿站送达,平常百姓想要寄一封家书,多数要托人送到东升堆栈,堆栈或是带口信叫人来取,或是亲身奉上门来,但这也仅限县城里的人家,像那远处十里八乡的,堆栈普通不会代收。
顾三娘抿嘴一笑,她拧了一块手帕递给沈拙擦手,倒是一字也没说。
听到信是从都城里发来的,顾三娘心中莫名‘格登’了一下,那店小二猎奇的望着她,他替人送了很多手札,接信的人家大多都是喜笑容开,哪像她竟是不喜反忧。
这一夜,顾三娘号召两个孩子歇下,便坐在灯下打着络子,不知不觉,她络子都打了十几根,而沈拙却还坐在书案前写信,这两日,他只要余暇下来,手里的笔墨就没有停过,顾三娘看他半晌不歇的模样,内心叹了几口气,放动手里的络子,到厨房里给他做宵夜去了。
“东方检出事,我不能坐视不睬。”沈拙看着顾三娘,一字一顿的说道。
沈拙再也忍不住,他伸手将顾三娘抱住,自责的说道:“三娘,对不住,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了。”
沈拙回身看着顾三娘,灯影昏黄,顾三娘的眉眼温和和顺,这让沈拙一向紧绷的心弦微微败坏下来,他放动手里的笔,笑道:“恰好饿了,你就煮来吃食,我是走了甚么好运,娶回这般体贴的娘子返来?”
顾三娘得知朝廷正在遍寻名医后,内心不由七上八下,她还特地找秦林探听,可惜他虽是官府里的公差,可他们郦县离都城山高路远,他晓得的动静并不比顾三娘多多少。
沈拙眉头深锁,他沉声说道:“信是从京里发来的,东方侯府被抄家了,现在阖府男人全被下了大牢。”
并非她只顾着自扫门前雪,她们一家四口都是升斗小民,不管沈拙畴昔的身份如何崇高,现在他不过是个教书匠罢了,那些诡计阳谋都与他无关。
“顾掌柜,如果没事的话,我还得回掌柜里干活儿呢。”店小二还等着她的跑路银子。
两人相视一笑,却又一起静了下来,过了半晌,沈拙握着顾三娘的手,他踌躇了一下,说道:“我有一桩事想跟你筹议。”
顾三娘的身子蓦地一颤,随后她垂下双眼,说道:“你说,我听着呢。”
沈拙目睹唬到顾三娘了,赶紧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背,嘴里安抚道:“你莫慌,这事跟我们没干系。”
听了这话,沈拙立时沉默下来,顾三娘也跟着悬起心来,沈拙夙来很少与人打交道,这几年就只要一个东方检来看过她,他没有提起本身的过往,顾三娘也向来没有主动问过,现在这封突如其来的手札却让她不由心中一慌。
灯影摇摆几下,顾三娘的脸忽明忽暗,她一句话也没说,这让沈拙不自在主的紧握她的双手,他谛视着顾三娘,她的眼神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色,沈拙畴昔从没在她脸上见到过,他恐怕她鄙人一刻,就会落下泪来。
看着面前的顾三娘,沈拙心口紧紧揪了起来,她是个聪明的小妇人,有很多话他还没说出口,她就已猜到几分了。
走到廊下时,顾三娘脚步停下来朝着书院内望去,彼时沈拙正带着门生们读书,他穿戴一身青色的半旧长衫,双手负在身后在书院里来回踱着步子,偶尔有门生打野,就伸脱手掌摸一摸门生的头顶,那些奸刁的门生吐了吐舌头,又接着点头晃脑的念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