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从你房里分开,在楼后听得长兴大声禀报说濮州来人,狐疑有事,有些不放心你,便没有走,干脆原路返来呆在你房里。”
“吴舅爷有事请说。”
这木质小楼不太隔音,听着吴景生对姜采青咄咄相逼、淫邪暴虐,那里还忍得住满心杀机?裴六心不足悸地说道:“幸亏我没走,若不然……”
她尽力回想起张家佳耦的丧礼上见过的吴景生,记得他不到四十岁年纪,沉默少言,便再没有别的印象了。
听这语气,像是不太对劲的模样啊,姜采青心中考虑,反正她是没获咎过吴家人,且听听他怎的说吧。
吴景生一起咄咄逼人,这会子却有些讶异姜采青的态度,按说这女子不该哭啼哀告才对吗?
姜采青直觉晓得是裴六,刚才横下一条心要捅人来着,便有些惊魂不决,她压下缓慢的心跳,低声说道:“六爷先放开我,我不怕他。”
“他裴家仗势欺人,当我吴家人都是死的么?”吴景生冷哼一声,骂道:“当年我姐姐为了张家香火,是要纳你为妾不假,可他们佳耦当时住在我们家中,只说等回到沂州再叫你施礼进门,我那姐夫是个仁义守礼的,又住在岳家屋檐下,他常日并未曾靠近你,那里会对你做那样轻易之事?厥后他们伉俪遭难非命,那裴三便宣称你怀了身孕,清楚是他的奸计,你真当我不晓得这里的内幕么?”
“不知吴舅爷来,怠慢了。吴舅爷这时候来,可有甚么事叮咛?”
姜采青在那安然的目光凝睇下却有些难堪局促,尽力稳住心神,想起一件要紧事,忙转开话题。
“你当真要我在这里说?”吴景生嗤声笑道,“我这当舅爷的,还未曾见过这个外甥呢,也不知他长的像谁,非要在这里说,总不太好。”
“真想不到,当年干巴巴的乡间丫头,现在竟出落得这般花朵儿似的,如许的美人儿,孤寂守寡,只怕还未曾尝过男人的滋味儿吧?倒不如爷疼疼你,免得白白华侈了你这般娇美的可儿儿。”
姜采青伸手拉住裴六胳膊,低声问道。裴六愣住,看着她惨白却并未曾惶恐失措的小脸,心中顿时放下了一些,如许一个看着荏弱的女子,他还当她早已经吓坏了呢,究竟证明,他再次低估这女子了。
“吴舅爷应当晓得,张家就算有些恒产,历经变故,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他外头带来一个大哥的家仆,现在应当在前头铺子里。现在该如何办?”
五万两,姜采青心说,吴景生到底是吴娘子的远亲兄弟,若他落魄得志吃不上饭,开口要个五千两,她还真有能够考虑一下,五万两――
后院处所本就小,从姜采青住出去后,加上她随身的丫环婆子和保护,便更加处所挤了。一楼住的丫环、婆子和铺子里的厨娘、仆妇,姜采青住了楼上正房,她隔壁的屋子不大,堪堪安插了一个小小的书房,主如果给她常日里理事、待客用的。姜采青便将吴景生请进小书房,叫花罗重新上了香茶。
“他怎会找到这儿来?可说了来做甚么?”
“是吴家舅爷,只带了一个家仆骑马来的。”
吴景生这一开口,几近就要了张家这些年大半的产业积储啊,可真有他的。姜采青重又打量了一番吴景生,一件半旧的青布直缀,看着皱巴巴灰突突,再遐想他大早晨只带了一个大哥家仆骑马来的,吴家这景况看来不好啊。
“你怎的又返来了?”
姜采青心中也没底,这吴景生清楚咄咄逼人的模样,但好歹这铺子是她的地盘,四周不缺她的人,反正也不怕甚么。
她此时却不晓得,因为新皇即位,党同伐异剿灭倒算,吴举人――也就是吴景生那位做了濮州主簿的父亲,已经开罪免官发配岭南,长兴猜的没错,吴景生的确是落魄了,带着妻儿老母得志窘困,一起差点没乞食回到故里沂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