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母进宫面圣的时候,我正在宣室和内阁几位大臣商讨政事,多数是裴铮停职的遗留题目。裴党有些小喽啰联名上书,不过是说裴相不在,朝堂不安,表里诸事俱废——这奏章是在早朝前递交上来的,估计他们现在内心都悔怨得紧。
实在,我现下并不想见苏昀,或者说,不敢见他。
苏昀淡淡笑道:“大理寺卿是停职,而非夺职。易道临也只是代职,只要陛下信赖重用,朝中大臣不会有贰言。”他说这话时,墨黑的瞳人如有光彩,仿佛是在鼓励我……“能不能服众,则是易道临的本领。但朔方三万兵士都对他这一介文臣服服帖帖,微臣也对他有信心。”
这名字好生耳熟,并且让我眼皮一跳,仿佛不是甚么功德……
幸亏表舅一副走投无路的宽裕模样,却也和我普通是自作多情了。
小门路朝我使眼色,我才想起舅母还在宣室外候着,忙散了小朝,那三人走在前面,我又叫住了苏昀。
贺兰双眸微眯了下,迷惑地在她面上凝睇了半晌,终究想起甚么似的,潮湿了眼眶,不敢置信望着她:“快意……姐姐?”
我猛地一颤,从裴铮怀里退开,跳下龙座便向外走去,却被裴铮环住了腰身,我仰开端看他。
“国师身子可还安好?”我谨慎翼翼地问,“寡人让你顶替了他的位子,他可有说法?”
“不如寡人陪你一起去看看他?”我发起道。
“陛下……”裴笙被烟熏过的声音变得干哑,扶着我的肩摇摇摆晃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一阵炸响将墙边直立的一人高花瓶震倒,直直向我们倒下,裴笙仓猝放手将我推向另一边,本身当场一滚!
苏昀道了声:“谢陛下恩情。”低头的刹时,眼底却仿佛闪过一丝绝望。
苏昀温声道:“谢陛下体贴。祖父感激陛下|体恤,微臣也劝过他是时候保养天年了。心存天下,那边不是朝堂。”
“舅母过虑了,瑞儿是孩子,寡人岂会怪他?不过他年纪尚小,这一起车马劳累的,怕是不大经得住,多歇息几日也是应当。若身材有甚么不舒畅,便到太病院叮咛一声,请个脉检察一下。自家人,无需多礼。”
裴笙挑了挑眉,背动手站在那儿,但笑不语看着我。我正想摆出点君威斥责她两句,忽地听到外间一声炸响,顷刻间地动山摇!
我向来喜好她性子直率,天然不觉得意,笑道:“舅母自嫁给表舅后便甚少回帝都了吧。”
想起昨日床榻之间,他那样那样我……当时,他如何就不想全面了……
舅母哈哈一笑:“算你小子有知己,没把姐忘了!”说着却又哽咽了,“你如何还是一副病弱样……”
“大理寺卿因裴相开罪,为避嫌,重选之人不宜再与裴相或贺敬之案再有关联。”声音暖和中带着丝清冷的严肃,确也能慑人。
我面上一点点发烫……
“妾身此次进京仓猝,途中方听闻陛下与裴相喜结连理,贺礼尚将来得及备齐,还望陛下恕罪。”舅母说这话时不卑不亢,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明艳无双,真看不出来是三十来岁的妇人。我方才宣布了婚事,她立即便到了帝都,按理说,藩王宗亲不经宣召不得入京,她这么做有些失礼,但也是料定了我不会见怪,这才没有说个客气的谎话来粉饰。
我怔怔望了他半晌,方点了点头。
苏昀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望我,待听到那三人的脚步声消逝,才浅笑着开口:“陛下叨教。”
朔方我亦去过,毕竟那是我二爹——镇国大将军戍守过的处所。那曾是陈国对凉国的一道樊篱,往北望去,是无穷的草原荒凉,秋冬两季北风凛冽,如刀子割在两颊,苦寒二字亦不敷以描述。易道临弱冠之年便去朔方的一个小城任县令,比年升迁,直至成为朔方太守。兵士多数不平墨客,特别是他当年——我记得是斯斯文文一个小白脸,要让那群兵士服他,想必吃了很多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