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嫁的步队连绵数里,嫁奁之丰厚,从仆之众,是近数十年可贵一见的,连最微末的奴婢都穿了上乘的光鲜衣物,所经之处,无人不知蒙兀孟和汗亲身送貌若天仙的公主到中原皇室下嫁,数百年来,除却那些从惊心动魄的战役里传播下来的豪杰事迹,公主远嫁是第一宗最值得为人所道的嘉话。
“万死?”天子嗤一下轻笑出声,“公主确切是第一个敢直视朕的女子,但公主生的出尘绝俗,是人间可贵一见的美人,朕一贯怜香惜玉,又岂忍心伤公主分毫。”
天子听罢,很久才如有似无地嗟叹一声:“如此说来,公主可真是一枚活珍宝,难怪孟和汗对其疼惜有加,朕的堂弟,裴颍那小子,当真是有福之人呐。”
进得德政宫,“咿呀――”一声,那厚重的殿门迟缓翻开,越来越多的阳光涌进殿内。
沉吟半晌,天子对外头朗声道:“秦聪,先带阿茹娜公主下去歇息,朕有事与孟和汗商谈。”
天子剑眉一挑,目光中略带激赏:“很好,公主才貌双全,更可贵竟是一名脾气开阔的女子,与汉人的闺秀果然分歧。但是这等描画伉俪之情的篇章,西宾鸿儒竟也传授于公主如许的闺阁女子么?”
这日,她与孟和汗先是乘软轿进了宫门,沿着红墙绿瓦被抬着走了老远,在某一处下了轿,又跟着内监的引进,转过一道道白玉雕栏、描金精雕的香木连廊,颠末一座座鳞次栉比的宫殿,穿过十数座斗拱交叉的桥梁,皇宫大内的鎏金翡翠、巍峨都丽,看得她目不暇接,心驰神荡,心中既是畏敬,又是赞叹,逐步地她的心机全丢失在这些雕栏画拣、琼榭朱楼里。她垂垂想起畴前学过那样多的汉诗文,描述的是修建之绚丽,皇室之豪华,总不能与身处的蒙兀帐包所类比,觉得诗文夸大实在,现在一见到这汉宫的瑰丽,那些诗文便跃然脑间,感觉诗中所述涓滴不假。
孟和汗眼明心亮,马上低斥一声:“阿茹娜,快跪下,不得猖獗!皇上命你昂首,你垂下眼去,抬起脸面便是,岂可直视皇上。”旋即拱手赔罪:“臣教女无方,请皇上息怒。”
阿茹娜从速垂下头,紧随孟和汗的步子。双膝跪下,用汉人的礼节膜拜中原天子,“臣布日固德/臣女阿茹娜叩见圣上,愿吾皇万岁万岁千万岁。”
仿佛毕竟认识到本身用语甚为不当,天子才漫不经心肠辩白道:“两位不必在乎,公主乃朕的堂弟未过门的老婆,如有涓滴毁伤,朕如何去跟他交代。”他话锋一转,说道:“精通汉学的外邦才子朕见地过很多,却鲜见外族女子亦有晓得汉学的,阿茹娜公主,朕来问你,所学诗文当中,哪一句是你最爱好的?”
阿茹娜虽贵为汗王公主,自小锦衣玉食,住着最华贵的帐包,不过她鲜见高山而筑的房屋,若说见过,亦只是从汉人的画作中窥见一斑。
“孟和可汗、阿茹娜公主,皇上有请。”那内监含了一丝奉迎的笑意,躬身相迎。孟和汗微一点头:“有劳公公。”又转头对阿茹娜打了个眼色,表示她即将面圣,必须谨言慎行。
孟和汗正迟疑着是先禀告政事抑或将丧事呈报,却听得天子发话,不由一怔。他素知这年青天子不过二十五岁,但城府极深,平常喜怒不形于色,言谈又怪诞不经,不太短短数年,很多先皇期间建立的强大翅膀都在他阴晴不定的谈笑间被一一毁灭。每想及此,孟和汗不由后背一凉。此时现在,他唯有谨慎作答:“回皇上话,臣的小女孛尔只斤氏,蒙兀名唤作阿茹娜,意为“纯粹”之意,过了蒲月初十便十八岁了。”微一沉吟,他再道:“小女生来吉利,她出世那日,臣赢了一场败仗,萨满批算她主平和安宁,臣送女入中原,与连王世子结婚,愿将平和之气带入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