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明辅便很必定道:“是我们永顺州的,一听你这口音就差不了。”
沈默心说‘这可不是我说的。’便笑着点头道:“那么还得管您叫一声头领呢。”
沈默笑着从托盘中拿起个大茶碗,从边上一个竹甑舀出一勺白白的泡儿……所谓泡儿,乃是遴选上乘糯米,用山泉水浸泡二至三天以后,再将泡涨的米用竹甑蒸熟,然后用簸箕摊凉阴干。最后放在锅里用旺火爆炒而成……再加上一小勺糖,不消勺,不消双筷,只将一根竹筷搁在碗上,端到彭明辅的面前。笑眯眯端到老彭的面前道:“消消气,这一道叫?”
话音未落,便听账门口有人用土家语沉声道:“甚么再好不过了?”循名誉去时,便见彭南翼带着两个如出一辙的土家人呈现在门口。
他打量彭家父子,人家也一样在打量他,见他仿佛二十不到的年纪,还是个嘴上无毛的少年郎,彭南翼便口无遮拦道:“如何派了个小家伙过来?”
沈默不卑不亢的笑道:“沈默鄙人,却也是堂堂朝廷命官,有要事拜访,二位头人却连个门都不让进,现下却又反咬一口,指责下官,这是哪家的事理?”
彭明辅终究眉开眼笑道:“怕、怕、必然怕极了。”镇静的搓搓手道:“的确是太好不过了。”
沈默浅笑道:“这有甚么奇特?我们讲究人尽其用,向来是大人物办首要的事,小角色办小事了。”
“浙江巡按监军道?”彭明辅捻着胡子问道:“叨教大人,这是甚么品级的官儿啊?”
彭明辅却也是老江湖,不成能被他哄孩子似的骗了,呵呵一笑道:“不是不信赖大人,可我们也晓得,周部堂是杀伐定夺于一身的东南总督,他能听你的?”
相较之下,他的儿子,现任永顺土司彭南翼,一个三十多岁的粗暴男人,则显得没有多少心机,直截了当的一个土家头人模样。
“休得无礼。”彭明辅冒充喝叱儿子一声,朝沈默拱拱手道:“不知大人居于甚么官职?”
彭家父子请沈默上座,在他俩的谛视下,他面色自如的坐下,一点没有顾忌极新的官服,是否会被弄脏之类。
沈默面露怀想之色道:“厄阿巴阿毕资卡。”很隧道的一句土家语,说我奶奶是土家人……这当然不是扯谎,他上辈子的祖母确切是土家属,在父母双亡后,一手拉扯他长大。
“我们省着省着,最多三天就要断炊了。”彭明辅一脸郁卒道:“我算看出来了,新来的周总督,就没把我们狼土兵当人看,我们凭甚么还要给他冒死?”
彭家父子脸上的轻视更加较着,彭明辅用浓厚的鼻音道:“官府没有人了吗?让一个不入流品的小孩子来我们这里。”
沈默赶紧摆手道:“不宜张扬。”
“都不如,”沈默点头笑道:“但我们都有监督纠察的权力,且能够上达天听……比如说我这个浙江巡按吧,权力是‘代天子而巡狩,所按藩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查,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你说他怕不怕我?”归正吹牛不上税,那就专往大里吹。
但当看到沈默就带了保护,两手空空的过来时,彭家父子的神采,顿时没有那么都雅了。两边简朴酬酢几句,同时也在相互打量着,沈默见彭明辅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蓄着干枯的山羊胡子,鼻子略带鹰钩,一双眼睛似开似合,显得很不好对于。
“无品无级。”沈默淡淡笑道。
彭家父子顿时语塞,面面相觑半晌,只好磨磨蹭蹭的给他跪下,却被沈默一把扶住,满脸朴拙的笑容道:“二位将军为国尽忠,沈某岂能受你们这一拜?”说着退一步,深施一礼道:“鄙人这厢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