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面沉似水的接过来,扫一眼封面上的名字,乃是‘锦衣卫经历司沈炼。’对于这个名字,他还是有些印象的,那是在今秋俺答围城,要求互市时。嘉靖帝曾经传旨,要求大臣们颁发对此事的观点,但在内阁定见没有下达前,除了国子监司业赵贞吉明白表示反对以外,其他大臣都分歧保持沉默。
“这是一块硬骨头啊。”嘉靖心中淡淡笑道,但当他翻开沈炼的奏疏时,立即便笑不出来,只见那乌黑的纸笺上,银钩铁画的凛然写道:
陛下何如爱一贼臣,而忍百万百姓陷于涂炭哉?
“我们要学爹爹。”孩子们却当真道:“做个像爹爹一样的人。”
因为他已看清楚,大明朝到了明天,这统统的祸首祸首恰是严嵩,不除严嵩,大明有望!但面对着这个庞然大物,本身实在是无能为力,只要献出本身的生命,用他的一腔忠魂,敲响严党毁灭的第一下丧钟,惊醒那甜睡在民气中的知己。
沈炼摇点头,苦涩道:“还是不要了,爹爹这类人不好,本身亏损享福不说,还要扳连你们。”
自嵩用事,民风大变。十余年来,贿赂者得居高位,狷介者却尽遭架空。乃至天下视‘守法度’为迂疏,视‘巧弥缝’为才气。视‘朴重不阿’为矫激,视‘恭维追求’为练事。自古民风之坏,未有甚于本日者。皆因嵩好利,天下皆尚贪。嵩好谀,天下皆尚谄。源之弗洁,流何故澄?是敝天下之民风。大罪十也!
桌上红烛高照,有鱼有肉、有酒有菜,另有北京不常见的醉鸡糟鱼。但是对着如许一桌丰厚的宴席,沈夫人和他们的两个儿子却食不下咽,面上也挂着深重的哀伤。
第二零七章沈炼上书
“我朝旧例,辞旧迎新之际,群臣当上疏以贺。然臣孤直罪臣沈炼,夙夜祗惧,思图报称,盖未有胜于请诛民贼者。方今外贼乃俺答、倭/寇也,内贼惟严嵩,未有内贼不去,而可除外贼者。今大学士嵩,贪婪之性疾入膏肓,愚鄙之心顽于铁石,实乃祸国之巨奸也。请以嵩十大罪为陛下陈之:
窃君上之大权,沽恩结客。朝廷赏一人,曰:‘由我赏之’;罚一人,曰:‘由我罚之’。人皆伺严氏之爱恶,而不知朝廷之恩威,尚忍言哉!其罪二也。
至如大学士徐阶蒙陛下特擢,乃亦每事依违,不敢持正,不成不谓之负国也。愿陛下听臣之言,察嵩之奸。或召问二王,或询诸阁臣。重则置宪,轻则勒致仕。内贼既去,外贼自除。虽俺答倭/寇亦必畏陛下圣断,不战而丧胆矣。
就在这一片光荣的沉默中,沈炼站了出来,公开表示支撑赵司业的定见。这让百官很下不来台,便有吏部尚书夏邦谟俄然跳出来,不屑道:“小吏安得上书?”
顺着陛下的目光,黄锦也看到了阿谁刺眼的奏章,只觉奉告他准没功德,但在天子的眼皮底下,他那里敢拆台,只好乖乖拿起来,双手举着趋势天子。
沈夫人却不接这一杯,而是垂泪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教好两个孩子呢?”
沈夫人堕泪道:“入京之前,家里大伯便预感到会有明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会是在明天。”
“奉求了。”沈炼点点头,便迈步往外走去,走到内里时,忍不住又转头看一眼糊口了一年的小院子。
嘉靖三十三年除夕夜,都城内火树银花不夜天,西苑玉熙宫谨身精舍中也是喜气洋洋。
在天子浏览这份字字如刀的奏章时,西直门外的一条偏僻冷巷内,一个稍显寒酸的小院中。锦衣卫经历官沈炼,正在与他的家人吃年夜饭。
嘉靖笑骂道:“嘴上抹了蜜一样,罢了罢了,不看了。”用脚一蹬那高高的几摞贺表,便把这些花花绿绿的奏章踹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