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俄然听门口有人道:“一介墨客也敢妄议军事,非把你抓去见官不成!”
当时江南富甲天下,文脉昌隆,是以有些瞧不起北边人,好以带着鄙弃意味的‘某某老乡’来称呼,徐渭这话倒不是要讽刺那戚继光,只是平时说顺嘴了,一时口无遮拦便说了出来。
“先说第一个‘以文制武’,是我太祖祖制,为的是制止武将做大,实施起来结果也不错。却导致内行批示熟行,将领职位低下。”徐渭叹口气道:“我朝对武将防备太严,管练习的将领不带兵,临场批示的将领不知兵,且还要受下级文官的掣肘。一个三品武将见了六品御史,说不得还要下跪,一旦有所违逆,御史竟可当场命人将其压下打板子……试问武将职位如此之低下,除了那些世袭军户以外,有谁还情愿习武卫国呢?”
唐顺之点头道:“绍兴呈现倭/寇踪迹,恐怕自此不再承平。恰好俞将军已经带兵顶上去了,为兄便带着后辈兵返来了。”说着朝沈默拱手笑道:“绍兴知府感激沈相公,毁灭了出境倭/寇,使我绍兴父老免遭无端祸害。”
那青年朝两人一抱拳道:“末将戚继光。”
沈默点头苦笑道:“豪情只是代表官府感激我,您本身就不谢我了?”
“军官的败北更加促进了这类流亡。”徐渭义愤填膺道:“他们为了发财,将军屯变成私田,役使士卒耕作,使卫所粮饷供应不敷;他们克剥军卒,使他们更加困苦;他们妄图贿赂,放纵士卒流亡!他们妄图军卒月粮,流亡也不予追报!
徐渭还是老弊端,只跟唐顺之说话,他满脸欣喜道:“义修哥,你返来了?”
“更何况我大明已经压根没有虎狼之师!”徐渭沉声接着道:“我大明兵制有两大特性,一是‘世兵制’,二是‘自给制’,太祖当年将天下军队编户,命其世代屯田以自给自足,世代从戎,以保家卫国。太祖尝云:‘吾养兵百万,要不费百姓一粒米。’确切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我大明的财务支出中,没有军费这一项。确切减轻了百姓和朝廷的承担。”
“他说的没错,但我说的更没错。”徐渭说得口干舌燥,咕嘟咕嘟饮一肚子凉茶,擦擦嘴持续道:“卫所军逃了大半,剩下的小半又被倭/寇根基毁灭,乃至于近些年来,本地卫所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可倭/寇却益发畅旺起来,没有军队是千万不可的……以是从嘉靖二十七年开端,朝廷便命各省各府开端从官方招募兵勇,俞大猷的军队一准儿是募兵。”
沈默听了结很绝望,心中暗道:‘如何还是个乖乖仔般的劣等生?’面前这位戚佥事,跟他设想中杀伐定夺、令仇敌闻风丧胆的戚大将军,实在差得太远了。
徐渭微微点头,瞥他一眼道:“好吧。”
“嗯,倭患尽在本地之地,以是募兵也尽在本地。有道是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这话实在是有事理的。本地兵脾气聪明,奸刁多端。这类兵驱之则前,见敌辄走;敌回便追,敌返又走。至于诱贼守城,安营辛苦之役,更是不要希冀。这类兵驱之以宽亦驯,驭之以猛亦驯,平时非常费心,却千万不成用来兵戈。”说着嘲笑连连道:“别说他俞大猷了,就是把常遇春从坟里挖出来,也一样白搭!”
徐文长不由笑道:“想不到我徐渭的刻薄之名,都已经传到山东老乡的耳朵里了。”
“那你就不要讲了。”徐渭翻翻白眼道:“你就算打算的再完美无缺,靠那帮兵油子也是不成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