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不觉得意,自顾自地坐在门口的那张桌子边,然后取出一个褴褛的荷包子,摸出一个铜子儿搁在桌面儿,不急不缓隧道:“一碗凉茶。”
老道不答,反问:“你死了,前尘旧事如若过眼云烟,入了循环道,来世再为人,如果你再不迷途知返,恐将落得魂飞魄散的了局,值得吗?”
这来往的行人甚多,直到过了晌午,凉茶铺子才平淡下来。店小二歇下一口气,用抹布擦了擦颈脖子上的热汗,昂首间偶然瞧着远远的地平线上,以六合间萧瑟的风景为背景,竟俄然呈现一处刺眼的明黄依托金光闪闪的日轮,在阵阵热浪沸腾的干枯大地上,从六合订交的绝顶渐趋渐近,这般远远了望,倒有一种悠远空灵的意境。
“你已经死了。”
黑气中传来痛恨如同幽灵般的声音:“你为何要苦苦相逼?”
而那显眼的明黄色乃是插在他后背上的一面破布,上面豪宕地写着“斩妖除魔”四字,不过笔迹歪歪扭扭,毫无半点儿震慑力。
“值得。”黑气中凄怨的声音尤其果断,“就算魂飞魄散,我也要报仇。”
老道端身肃立在暴风当中,在平淡的月色下,道袍褴褛,却别有一番淡然的风骨。
骄阳炎炎,全部怀县就如同身处在火炉当中,从空中儿腾起的滚烫热气蒸得脚底钻心的疼,刺目标光芒铺天盖地覆盖在城楼青砖乌瓦之上,反而折射出如水般琉璃的光芒,倒为这热浪滔天的县城添上了几分和润之色。
过路的行人无不侧目立足,惊骇地望着面前的一幕,在此中一人节制不住惊声尖叫后,吓得世人纷繁躲进了街边的凉茶铺子。
直到傍晚将至,凉茶铺子规复安静,红彤彤的太阳落下地平线,淡淡的圆月缓缓地爬上了半空中时,店小二瞧着那老道桌前的茶水满满铛铛,仿佛此人并没有分开的意义,脸上突现怒容,走到门口那张桌子边用力敲了敲桌面儿,忍不住锋利地拔大声音道:“道长,入夜了。”
“人鬼殊途,既然你执迷不悟,就休要怪我不留你一条活路。”老道躯背一震,双手交叉堆叠,暴风猎猎,褴褛的道袍高高鼓起,口中默念:“六合四合,阴阳两生,循环六道,伏魔归一。”
店小二顿时翻了个白眼,看模样又来一个白讨水喝的穷乞丐。如此想着,鼻子里哼了哼,调头佯装打扫铺子里的桌椅柜台。果不其然,就在他方才浸湿抹布,身后就传来一声高喝:“小二,来碗凉茶。”
老道这才缓缓展开眼,淡淡回了一句:“晓得了。”随即从荷包子里取出一个铜子儿推到店小二的手边,“我再坐一会儿。”
老道也客气地点点头,但他却并没有饮下,而是一动不动地盘腿闭目,侧耳聆听着甚么。店小二固然内心不舒坦,却也没说甚么。
顷刻间乌云遮月,六合阴风高文,阴冷之气铺天盖地而来。老道左手掌心变幻出一物,竟是一本浮在掌前光芒大震的四方书册,真假难辨。而间隔黑气火线一丈的虚空豁地扯破开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因为庞大吸力四周的灰尘蓦地腾在了半空。时候就在这一刻呆滞了下来,躲在凉茶铺子里的过路行人也全都静止不动,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雕镂着各种姿式,场面极其诡异。
不过话说返来,现在天下承平,那些修道之报酬寻求长生不死之术,大多隐姓埋名归隐山林,在官方游走的羽士全以捉妖驱邪的招摇撞骗者居多,看他长相粗矿,行动鬼祟,穿戴一身脏兮兮辨不清色彩的褴褛道袍,恐怕不是甚么好人。
城门口街边的凉茶铺子,店小二殷勤地服侍着歇脚的客人。这天太热了,过路的行人都纷繁在此处付上一个铜钱,要上一碗凉茶解暑。待解了渴,安息半晌,再重新清算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