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头那人只顾说的畅快,蓦地被人揪住,吓得一惊,继而反应过来,便嚷起来:“这儿是衙门大堂,你是那里来的野小子,敢来耍横!”
云鬟会心,道:“请大人包涵,如此装束,只为便宜行事罢了。”
浮生悄悄一叹,喉咙里嘀咕了两句甚么,白四爷看他一眼,忽淡声道:“鄜州县脾气刚愎阴霾,见而不见,闻而不闻,知而不知,虽坐高堂之上而似槁木泥塑,唯以一己爱好判案,——似本日之事,先前还不知曾有多少……即使阻住一件,又有何用。”
见世人惊啧,云鬟却还是目不斜视,淡淡地垂着眼皮儿,迈步往前走去。
鄜州县不由大怒,喝道:“开口!究竟是本县在断案,还是你在断案?”
鄜州县被他一句点醒,回了回神,又看向云鬟,却见她仍从安闲容地站在跟前儿……鄜州县许云鬟当堂回话,已是例外,如何还能当着世人的面儿向这孩童服软?为官的面子何存?
这番滋扰,堂上已经闻声了,只听得惊堂木一声喝,县官道:“堂下休要鼓噪!”
秦晨一愣,便转头看去,却见在明镜高悬之下,海水扬波之前,鄜州知县睁大双眸,死死地望着云鬟,满脸不信。
且说堂上,鄜州县本来并不把云鬟放在眼里,蓦地闻声这句,暗然心惊。
现在陈叔便求道:“大老爷,青丫头的确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子,她既然肯说真相,还求大老爷屏退摆布,天然就明白了……”
有几个庄客闻声,也壮着胆量,纷繁拥戴。
云鬟不言语,只是低着头,秦晨叹了声,握住她的小手,起家拉着她往外而行。
当下世人忙回过甚去,来福儿生得高大,早一眼看清,欣喜交集迎了上去:“大蜜斯!”
鄜州县莫名心乱,挥手表示公差将她带下,谁知秦晨在旁,从见云鬟露面开端,就极怕她亏损的,现在听了县官喝令,他便先抢上前来。
鄜州县喉头几动,双手撑着几案,竟缓缓站起家来,双眸仍紧紧地盯着云鬟:“你方才……说甚么?”声音竟有些虚颤。
四爷却也不睬会他,只也望着云鬟,沉寂无澜的双眸当中,模糊地出现一丝颠簸,但是自始至终,却也没开口过。
世人一见,未免眼神各别,啧啧赞叹。
云鬟整整衣衿,施礼道:“谢家凤哥,叩见大人。”
鄜州县抬眼往堂下一看,却见是方才在外头鼓噪的青年,生得浓眉大眼,且不时看向青玫,神采忧愁。
陈叔大惊:“大人……”
细心定睛再看,却见面前的女孩子气度安闲,竟毫无任何羞怯内疚之态,——如许年纪的孩童,若说认得些字,会几句诗词,倒是常有的事儿,但是张口便能说出这一句来,却叫人没法等闲视之……
秦晨却极清楚鄜州县的脾气,当下心中叫苦,正要替云鬟讳饰畴昔,不料云鬟直视鄜州县,微微举头,重又清清楚楚、不疾不徐地说道:“古有羊角哀舍命全交,我莫非不能为君一死?”
云鬟道:“是为大人秉公断案。”
任浮生乃是头一次见崔云鬟,一边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边儿失惊打怪地对着白四爷说话。
任浮生不由地靠四爷近了些,便低声道:“四爷,这鄜州县是不是有些太果断了,摆布都觉着这素闲庄的人是被冤枉的,上回我们酒楼上闻声那姓谢的跟两个翅膀酒后胡吹大气,不也是口口声声说要谋夺素闲庄的财产么?可见他们是图谋不轨未成,反而咬人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