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那便是罢,当作我逗你玩儿呢。”棠辞表情好,不肯胶葛争辩,抬脚往屋里迈去。
他五官扭曲,神情惶惑,鞠梦白虽看不见却仍可仰仗失明后更加聪敏的耳力听出他语气中的镇静,拍了拍身边的圆凳:“陆叔,你别急,坐下来渐渐说。”
棠辞横了他一眼:“乌鸦嘴!让你拿来就拿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棠辞微微一笑,道:“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下值前收了封家书,上言家母病重,臣忧心忡忡又不敢擅离职守返乡看望,在云州时便常听家中长辈说道京郊的碧云寺佛祖最是慈心灵验。因而向黄大人乞假,兜里揣了几粒碎银子策马过来,临时当作香火钱供奉点孝心罢了。“
小镇上唯一教书识字的处所便是梦白书院,鞠梦白年纪悄悄以己之力为本来一穷二白的村镇十数年间增加了五六个秀才,三四个举人乃至陆禾这么个榜眼,早被视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才女。是以陆十八得了鞠梦白的安抚,心境垂垂平和,喝了盏茶火线稳稳铛铛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甚么话?”
淳祐帝垂下眼眸,扫了他脊背一遍,抬脚踩着上了马背,稳稳坐好后拎起马鞭劈脸盖脸地朝他抽了一通,见他两鬓青筋直爆,仍紧握拳头咬牙忍痛,嘲笑道:“好个心志刚毅的狗东西,在都知监怕是委曲你了,归去后往尚膳监传菜罢。”
一语点醒梦中人,只要不是宫里头的东西,再仿一个又有何难,即便药方有些许差别,平凡人等谁嗅得出?棠辞脸上转阴为晴,收了锦囊,取出几粒碎银子给伴计,茶也乐得忘喝了,纵马回城。
渔僮一阵腹诽,嘀嘀咕咕地从灶台里夹了几根留着残火的木料出来,搁到火盆里架着,扇风吹火,未几时便燃起几簇火星,愈来愈烈。
右手在笔架上细细摩挲,择了一支羊毫,顺势微移,点了点墨汁。
棠辞闻言眉头紧蹙,略有些不耐,渔僮见状不敢再打哈哈:“就是先头弄死妓/女的那位大人,在牢里莫名其妙地死了,许是担忧上了断头台脑袋身材分了家,投胎投不到好去处罢。”
忽贵显达马蹄,淳祐帝向前望去,旦见暮色中赶来一人一马。
棠辞内心将近来在翰林院里听闻的动静故事过了一遍,渐渐有了眉目,只待明日挑个时候去尚书府,与秦延对上一对便能分晓。
淳祐帝点点头,提着马鞭指了指她的服色,问道:“何事如此镇静,竟着官服往这儿偏僻处所走动?”
棠辞先前出寺下山,行至半路远见茶寮气象,内心早有了底,勒马原地驻了半晌稳下心神才过来。现在闻声这话,便笑盈盈道:“家母好佛法,苦于家中无人有佛缘可聊以解闷,常诉说于臣。臣三年进步京赴考,落第后仍心胸戴德往碧云寺还愿,听方丈提及静慈师父遍览佛经,极具慧根,便故意交友,今后衣锦回籍也好多陪陪家母话话家常,参议佛道。”
李安时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服侍在一旁,细心打量了来人,本来竟是先前被徒弟一向念叨着的那位不甚讨天子喜好的棠辞,瞅了眼淳祐帝辨不清楚的神采,暗自替棠辞捏了把汗。
“哟,这是城里头苏二姐那儿的技术罢?”上来奉茶的伴计见棠辞手里把着锦囊瞅了好一会儿,便多嘴说了句。
绣工邃密的鸳鸯锦囊,高低里外翻看了俱不见宫内针工局的印记。
渔僮嘿嘿笑道:“也不是甚么紧急事,今晚传遍了大街冷巷,连我都晓得哩!”
因是微服出巡,又事出告急,卤簿仪仗全免,随行职员从简,统共不过两队保护与几个主子便衣在侧。
“既如此,你且放心肠随陆夫人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