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宜阳神采由涨红转为乌青,从榻上赤足跳下来,翻了张木桌并一套玉质棋盘棋子,摆在罗汉床之间,捻棋布局。因她只着中衣,两肩怒极而微颤显而易见,半晌才嘲笑一声,道,“还请先生为门生讲学讲课,不管糟粕烦复与否,门生自当洗耳恭听。”

陆禾昂首望了一眼超出院墙楼阁,矗立入云,制式美轮美奂的木制修建,浅笑道:“束之高阁,未免可惜。”

她又不知怎地想起那句红颜祸水,内心嘀咕着这还是陆禾穿男装的时候,如果哪日换回女装,走在街上一颦一笑裙角摆动间还不知得勾走多少男人的灵魂。

“读书之人不与笔墨纸砚打交道,一次两次还好,多了怕是要懒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流了。”陆禾一边谈笑着,一边已驾轻就熟地预备安妥,提笔在素笺上写了几行字,交给内侍,“这是本日的书单,都是些耳熟能详的篇目,想来并不难找。”

和暖的日头正从天涯层层叠叠白云之间跳出,挣出一角向世人轻洒光辉。为枝头雨露染了一层淡淡的金黄,为练武场架子上的刀剑镶了一片错落有致的金玉,为没上天砖裂缝无人顾及的银色箭矢裹上一层暖和的外套,亦为这位背光而立,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色官袍的青年撤除了些许悠长以来的假装——固然她的面庞仍有一半掩映于暗影当中,反倒将左颊上清楚可见的酒涡更显得明艳动听。

宜阳进得前堂,远远瞥见案几上的两本书册,略过案几后奋笔疾书的陆禾不看,遂径直往偏房里的罗汉床上合衾而躺,闭目憩息。

“前朝末年烽烟四起,各方逐鹿中原皆有介入天下之意,时势造豪杰。本日四海升平,倒戢兵戈,虽边疆西戎残孽不轨之心尚未消磨殆尽,当今圣上正视武功常考校将士,十六州都批示使司辖下卫所兵士数十万皆非酒囊饭袋之徒,又有何虑?”池良俊沉吟半晌,长声喟叹道,“昭武皇后之属得一个便可,当下却不必了。”

陆禾见微知著,眼下内心已了然五六分,笑道:“昔日太/祖天子横刀立马驰骋疆场,将西戎摈除至边疆酷寒盛暑之地。彼时南边又有绿林盗匪趁机反叛企图盗取渔翁之利,太/祖天子之以是毫无顾忌一往无前,倒是因着昭武皇后坐镇火线,集结了几路义兵与之相抗。明德有功曰昭,克定祸乱曰武,我虽无缘亲眼目睹昭武皇后的英姿,却可仰仗谥号昭武推知一二,当乃巾帼不让须眉。”

陆禾据实告之,又感觉面前宜阳这般可贵一见的孩子脾气竟分外敬爱,让她在内心不由松弛了几分对宜阳的防备,笑得少了些疏离和冷酷:“陛下前几日下旨命她攥写安宁长公主的贺寿词,怕是这阵子都难脱身消遣了,殿下可得再等等。”

池良俊当着陆禾的面并不好径直索看书单,在内心暗骂这不晓事的内侍怎地将素笺老诚恳实地紧握在手里,竟连半个字都瞧不见,又笑道:“陆大人用过午膳未曾?宜阳殿下肠胃不好,府里的膳房那些个庖厨为着殿下每日能多进一筷子饭菜下了很多苦工夫,论起糕点浆汁来怕是与宫里御厨的技术不相高低,我去传些让你尝尝鲜?”

按说讲学讲课应在书房,宜阳却将陆禾带到了前堂,厥后本身领了几个婢女往暖房焚香沐浴一番。

很久,将笔搁置在笔架上,陆禾又寻了几个由头屏退了侍立在旁的一众内侍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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