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很多,林绾究竟去了哪儿?!”许生听得一阵恼火,声音不由也拔高几分,引得四周世人纷繁侧目。
许生喉间一梗,半晌说不出话来,再开口时劈脸便怒喝:“这等性命攸关的事情,我若不问你便筹算一向瞒着了?中秋宴歌舞戏曲的职员一早便定好了,也是由得你胡来的么?”
又听门外一阵窸窣脚步声响,张御史远远瞥见倒是教坊司九品奉銮的打扮,走前几步再瞧,还恰是。
林绾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略一沉吟,俯身而拜,谢过许生的教诲之恩。
本日一早天还没大亮,许生便立在教坊司门前,依驰名册一一引领乐工舞女登上车辇,又亲身看着几个小厮抬着用木箱装就的箫管琴瑟、砌末旗号之属上了马车。
待他点完了名册,才发明林绾的名字竟在白纸黑字中平空云消雾散,而人群中也清楚没有林绾的身影。立马召了司乐过来扣问,见他从马车高低来低着头袖动手,一副唯唯诺诺做错大事等待发落的模样,心下不由又坠落几块数十斤重的巨石,掷地有声。
林绾施然一礼,笑容里泛着些许苦涩:“现在孑然一身无所顾忌,本就过得捉襟见肘,又哪来这很多自添烦恼的矜贵?统统任凭大人叮咛。”
“大人,我意稳定。”林绾跪于堂中,声色朗朗,一派硬气。
“天然不能。”司乐摇点头,却又苦笑几声,“幸亏几个重姐妹情分的丫头及时赶来,奋力将他拦住,不然遵循林绾的性子,拼着一头撞死也是不肯受此凌/辱的。”
许生向他抖了抖名册,挑眉喝道:“既如此,名字不见了尚可添几笔出来,她人倒是去了那边?怎地现下半小我影也无?”
“哟,许大人。”张御史受了许生一礼后看向林绾,打趣道,“这女人看来倒另有些来头,有胆量击登闻鼓不说,还吹了一股风将一个个地都往这儿送。”
许生听他说完,神采已青白几分,斜眼看他,抬高声音问道:“任他如何霸道在理,总不能当时便要了她?”
“大人,在教坊司干了这很多年初,这类的事情我们见得还少了?存亡有命繁华在天,她林绾自命狷介不肯去给小侯爷做偏房,偏要以命相争去击那蒙了几十年灰尘的登闻鼓,我们何必为了一个林绾开罪武安侯呢?”
本来武安侯母亲八十大寿那日,由司乐带去府上壮壮胆量的林绾不慎与喝得酩酊酣醉的武安侯嫡宗子撞了个正着,虽当时幸运逃脱了,可次日晚间,林绾归家后,来了两个彪形大汉,一人手提着绳索一人手拿着麻袋,竟似要强抢民女。林绾一介娇弱女子,摆脱不得,下认识地呼唤拯救,惊醒了里屋缠绵病榻多时的老父亲。老父亲便哆颤抖嗦地拼尽满身力量捏着一只药盏盘跚而来,才近得身就被大汉径直一手甩飞了,脑袋狠狠磕到了井边,立时断了气。
张御史立时准了,建立在旁监听。
待看了堂下披麻带孝之人递呈上来的一纸讼状,张御史不由神采大变,却又不敢公开不受理,因而屏退了其别人等,将其中短长干系说与林绾晓得,让她考虑一天再决定是否非要上达天听。
昨日轮值登闻鼓的是都察院张御史,向来当此事为一闲差的张御史还是沏了壶茶优哉游哉地坐在前厅交椅上呷茶品书。直至那雷雷鼓声将他惊得打翻了手中茶盏也没完整醒神过来,待几名差役带着伐鼓之人上得厅来,他定睛一望下才有了实感——这几十年来形同虚设的登闻鼓本来竟还能敲响!
许生瞥眼瞧见林绾虽比前几日清癯了些,可模样尚还无缺划一,略放下心来,拱手一笑:“有来头说不上,不过是下官受豫王府柔珂郡主保举收的一名乐工,如何也得失职尽责地多照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