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上扬的眼角里漾着一抹红,许是之前哭过罢?
十二年前齐王造背叛乱,若不是当时掌管禁军的豫王弃械投降,大开宫城,守城数月熬到南面救兵赶至何尝不成,那里还用得着看这些满目疮痍物是人非?
破釜沉舟的决计,心甘甘心的自损,拿捏不定的希冀……一丝丝一点点地在噙满热泪哑忍不落的凤眸中闪现,棠辞再没法心平气和地与她直视,只感受本身本就扭捏不定的内心又悄悄滑向一侧,别过脸去强装冷酷:“既如此,郡主该有自知之明,少去招惹拖累别人。”
“候人兮猗。”
不是屈尊自怜的哀告,不是筹议奉迎的要求,是心神相合下的默契才敢笃定的陈述。
棠辞摇点头:“未曾,待我再好也本来是陌路过客,我怎敢以命相待。”不敢以命相待,也不忍拖累别人,向来态度冷酷吝于透露感情,自打步入都城后更是能不联络便不联络,可二老还是一如既往地待本身好,先前写家书拜托二老买些茶叶运至都城,亦是将事情做满了十成不止。
棠辞这般想着,心模糊有些揪疼,抬手为她捋顺不循分的长发,柔荑划过黑痣,继而被一滴顺势砸落的新泪灼痛了指腹,立马慌了神,颤声道:“阿涴你……你别哭……”
“而后,布施积善。凡是路过云州,路过澜沧江,总会写一页笺纸安排河灯之上,使之漂流而下,聊以依托。”柔珂狠狠掐了掐神采凝重的棠辞的脸颊,“你若当真记恨我,还会视若珍宝地藏着这些笺纸么?你这些年,也不知从哪儿学的一肚子坏水,明显晓得我找你找得几近发疯,还能泰然自如地捡河灯捡笺纸却不令我晓得你的动静?!”
柔珂别在耳后的一绺青丝拂过面前,掠过眼下那粒藐小的黑痣,点在鼻尖,镂在了如雪的肌肤上。
“棠大人莫是不知?豫王府日渐式微不知几时颠覆,无人情愿为了攀龙附凤娶一个韶华不再的郡主,遑论这位郡主还成日里抛头露面游山玩水,名声很不好,怕是娶回家也养不成相夫教子的贤浑家。”
“……郡主觉得,经历十二年前丁酉政变,我还能信豫王府么?”伤她心的话舍不得说,伤她人的事舍不得做,伤她人和心的策不敢谋,鱼与熊掌不成得兼,困难虽难却并非不成选,只是恶人终偿还得由我来做,除了我,谁也不成以。
柔珂攀附而上,悄悄抚摩着棠辞如墨的眉骨,持续说道:“他们说你死了,他们巴不得你死了,巴不得使天下人认定你死了,我怎会轻信?是年腐败日,我不顾父王的劝止,多亏我母妃的帮手,得以和樵青主仆二人赶赴云州,租赁了渔船打捞寻觅,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是真葬身鱼腹了,哪条鱼不知死活的敢吃你,也得捞上来生吞活剥了才好。但是……”她顿了顿,粉嫩的唇瓣轻颤,死力压抑经年不忘的绝望与惊骇,“我找不到你,从暮春到冬末,我在云州暗中寻访了一年,毫无所获。云州没有,我便去邻近的州府,邻近的州府没有,我便去边疆。我可踏遍江山亦可掘地三尺,一日见不到你的尸首,我便一日坚信你还活着。”
“招惹拖累……别人?”柔珂松开棠辞的手腕,本身侧脸抹了泪水,回过甚来挑眉发问,“棠大人说的那里话?你洗三时我连你光溜溜的屁股蛋儿都见过了,你满月时剃了胎发后光秃秃的脑袋我也摸过了——哦,对,另有你软嫩嫩的小脸我也亲过了,方才为你脱换衣服,束胸布还是我替你拆的,成年累月的肌肤之亲,如何现在却成了别人?”
如有一日,事败,本身只求此事,天子可会看在本身与他尚另有丝缕血脉相连的份上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