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誊写的内容却涓滴不差,皆是四字行书——
一向以来深埋心底的惭愧与自责卷云拥雪般滚至,才擦干的眼睛周圈又布了水润,柔珂吸了吸鼻子,用厚颜无耻杀伐果断地撤销了丢盔卸甲的动机,抚上棠辞的脸廓,悄悄摩挲,轻笑道:“我无需你信豫王府,信我,只信我一个。”
柔珂言下之意,是甘心毁她明净,借助豫王府柔珂郡主快意郎君的身份与棠辞一个掩人耳目便利行事的庇护所。本身若承诺了,相较当下天然是狡兔三窟高枕无忧,可临时撇开事情会否败露不说,单只假凤虚凰一条便会令柔珂泥潭深陷,工夫韶华名声清誉乃至女子贞节再难合浦珠还。
柔珂攀附而上,悄悄抚摩着棠辞如墨的眉骨,持续说道:“他们说你死了,他们巴不得你死了,巴不得使天下人认定你死了,我怎会轻信?是年腐败日,我不顾父王的劝止,多亏我母妃的帮手,得以和樵青主仆二人赶赴云州,租赁了渔船打捞寻觅,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是真葬身鱼腹了,哪条鱼不知死活的敢吃你,也得捞上来生吞活剥了才好。但是……”她顿了顿,粉嫩的唇瓣轻颤,死力压抑经年不忘的绝望与惊骇,“我找不到你,从暮春到冬末,我在云州暗中寻访了一年,毫无所获。云州没有,我便去邻近的州府,邻近的州府没有,我便去边疆。我可踏遍江山亦可掘地三尺,一日见不到你的尸首,我便一日坚信你还活着。”
“而后,布施积善。凡是路过云州,路过澜沧江,总会写一页笺纸安排河灯之上,使之漂流而下,聊以依托。”柔珂狠狠掐了掐神采凝重的棠辞的脸颊,“你若当真记恨我,还会视若珍宝地藏着这些笺纸么?你这些年,也不知从哪儿学的一肚子坏水,明显晓得我找你找得几近发疯,还能泰然自如地捡河灯捡笺纸却不令我晓得你的动静?!”
“十二年前,上元节后府衙开印。不久,我便被父王囚禁在府内,摆布只能收支后院,再多的半步也不能。他执意要瞒我,却那里瞒得住?不说丧钟彻耳,府里服侍的奴婢婢女穿着缟素,不待出府,我已猜出了大抵,以死相逼才令他说出真相。再然后,云州的邸报来至,太子殿下与含山的尸体运抵都城,过了半月,云州布政使一口认定你已葬身澜沧江沦为鱼食,尸首不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