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嫁妆盒中拿出象牙角梳,走到床沿,摘下她束发的青玉簪子,如瀑青丝回声散落,掬起发丝轻柔地自上而下梳理,宜阳并非第一次见她披垂长发的阴柔模样,许是沐浴后体带暗香,水汽缭绕,她的眉宇间蓦地又增加了很多以往未曾见过的温婉。宜阳看得出了神,情不自禁间,象牙角梳从手中脱落,砸到脚背大将她惊醒,撞上陆禾迷惑的目光,微浅笑了笑,悄悄扳过她的双肩,向她道:“你有多少年未穿女装了?穿一次给我看看可好?”
宜阳撤除靴袜,也跟着钻进了被汤婆子烘得暖融融的衾被里,捂着她的嘴不令她说出那些个生硬的礼节端方之话,见她诚恳了,松开手来,为她掖好被角,侧过身去背对着她,还特地躺远了些,内心擂鼓似的七上八下,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就这么一张床榻,你不与我睡,大夏季的想冻死不成?我……我来茂州这好久,想通了很多事。天然,嘴上说的话我也不强求你当真,你能千里迢迢地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换穿女装的事我不过谈笑罢了,你喜好做就做不喜好做也不必当作旨意去遵循,我只想让你与我在一块儿时轻松安闲些。”
“说我思虑过火,需埋头养病。”宜阳将她欲撤归去的手握住了,包在掌心,呵着热气,搓了又搓,“信都这几日下雪了未曾?我传闻信都出了事儿?你那老友――就是此前与我击鞠的那位……”
陆禾点头:“我来得仓猝,衙署里事物繁忙,实在半刻也不得闲的。”
宜阳在茂州守陵,每月天子会遣派恭谨端方的大臣前去训导。前日,大臣归京,向天子回禀宜阳公主在茂州守陵每日静思己过恪守祖训很有所得,又向天子献上一方砚台。天子爱好保藏文房四宝,茂州所产的砚台虽比不得徽州与肃州的砚台质地刚柔并济不损墨香,在润墨发墨上却有本身的独到之处,此方砚台又是宜阳亲手遴选的,是以天子见了砚台心肠也软了□□成,向那大臣问了几句茂州气候如何,大臣内心晓得天子并非意在茂州气候,因而支吾道茂州天寒,入冬也早,他到茂州时听闻已接连下了两日大雪,公主殿下身材孱羸,传染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