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蹙眉，跟着梅逊在阴暗冷巷内左弯右拐，终至处破败屋子前停下，推开院门，只见里头乌洞洞的，跨进槛儿朝前走十来步，才见一扇窗里，有茕茕昏黄的烛光摇摆不止。
无甚下酒肴馔，仅熝青菜炒面筋此类几碟，另另有一海碗白水煮面便条，洒了把红辣椒，已吃了大半。
李嬷嬷听此言，忙起家至孙氏跟前，跪下就拜，嘴里央告不断：“我一无知老妇，哪想得出甚么精美体例，现只求大夫人怜悯，替老奴做回主，只要能寻到我那哑孙子，来世里定做牛做马，以酬谢大夫人恩德。”
“莫怕，你二伯父瞧着倒也不像，娘亲仅猜想罢了，以是支个招让那老货去探探底也好。”孙氏不再赘述，转而道：“你已近及笄，他年嫁入权朱紫家，后宅未见得安宁，待人办事就需懂机谋，从明儿起你常来我房里，现教于你做人事理，还不算晚。”
孙氏端起茶碗吃茶，瞥她一眼，低声说：“她那哑孙子丢得确切蹊跷，前些日子听张夫人暗里里讲，都城这几年不承平，有桩案子迟迟未破呢，一帮数人团伙，会劫夺男女长幼去，小到剃发刮睫，割眼鼻耳唇，大到取心肺肠胆，卸胳膊大腿，再重金卖给需索之人以全其身，若愿再出银子，还能帮着补缀嵌装，医术忒是高超。她夫君在刑部任员外郎，此言理应不虚。”
绾晴也不例外，脸儿微红，笑嘻嘻点头答允，二人又说了会话散去不提。
府里的车夫辛苦，白日黑夜没个正点，遂专僻处院子供食宿，便利随时待命。
还是摘得过早了，犹带生嫩。
他面前摆着磕破一角的空酒盏，旁有一雕花烧窑酒罐，崭新新的，揭了盖，一股子清冽酒香在鼻息处流淌。
吃过晚膳，看天气还早，舜钰迫着梅逊一道出府，去寻秦兴和他爹秦柱的住处。
秦柱原也是住在府内，厥后酗酒的凶恶，坏了手脚筋，再驾不得马车，被罗管事寻了来由赶了出来，秦仲怜他不幸，每月拨点银钱，这才在外头租了处遮风挡雨的地儿住下。
屋里也好不到那里去，没女人清算，到处脏乱不堪，憋闷的人透不过气来。
秦兴心下更过意不去，却也无法，转头羞惭惭的对他老爹唤：“我在表少爷跟前服侍，你未曾见过他，在秦府里他对儿子最好。”
又听她们说话甚觉无聊，欲起家要走，却被孙氏命着坐下，她不敢拂逆，只得闷闷玩手里的帕子。
嘴里边说，边将火折子俯低照着舜钰脚下，一起迎出去。
绾晴觉着此言很有事理，又笑问：“即然娘亲不信，怎还教她体例，去探那车夫口信？”
但闻“吱扭”一声门开，“谁在那？”是秦兴壮着胆量厉喝。
舜钰笑着让他勿用忙活，吃过一肚子茶来的，现不渴。
孙氏点头，啧啧嘲笑两声：“这人间除死人外，就没有说不出口的话，宫里头有冷宫及浣衣局，衙门里有审堂及炼狱，高门大户有家法家规，各有各的路数，是你只知直头憨脑的，用的不得法。”
桌前还坐着秦兴的老爹秦柱，不晓得在出甚么神，怔怔不理睬人。
秦兴在灶间倒腾半会儿，才掷壶来上了茶水，但见碗里黄渗渗地，看实在难入口。
提到姻缘嫁娶，女孩儿老是心乱如小鹿惴惴的。
李嬷嬷用帕子擤擤鼻涕，嘴里恨怒道：“那老儿五年里，我问过他不下万次，万次都装聋做哑，嘴跟蚌壳般撬不出条缝来。”
绾晴的手指被菱角尖戳了下，红一圈，可疼，再没吃的心机。
孙氏再看向李嬷嬷，稍默道：“打蛇打三寸，擒贼先擒王，你得相中他的关键脱手，那秦柱整日醉生梦死，状似无牵无挂的，莫被他骗，你瞧你为个孙儿都跟疯魔了般，他又能冷情到那里去？若需求人手，尽管来问我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