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盯着他的面庞,暗忖此人一定如大要这般诚恳,转想与已何干,便打住话尾,倒是砚宏开起打趣:“瞧他片鸭纯熟,就必然有盖世武功?你少钻进书里不出,真觉得有黄金屋、颜如玉不成?还是多与我去外头广见世面,眼力就不会浅近成这般。”
狠剜他一眼,再走至砚昭跟前见礼,因晓三哥多峻厉,说话不觉谨慎翼翼的:“表弟得进国子监,我特来道贺,三哥平日这时应已去衙府,如晓得在,岂会不请哩!”
而此时,他还是个不善言辞、衣裳陈旧的诚恳青年。
“四表哥好自为之。”低声警告,眼神凛冽。
萧荆远愣了愣,直点头,只道原在农户糊口,常进山打些獐熊虎狼,为得防身,跟着老把式学了些拳脚,却连都城的地痞都抵挡不过。
恰厨房婆子端熬好的鸭汤来,揭开盖,汤清鲜而不淡薄,味稠密而不油腻,一众围桌归坐,绢荷去取白瓷碗来,用勺舀了摆各主子面前。
“.......!”
萧荆远神采大变,刹时又复安静,语多对付,只说学过外相罢了。便再不肯多言半句,把刀具清算进食盒里,就要告别。
秦砚昭笑了笑,又问:“你但是在容沧海的武馆练过拳脚?”
话音落,就见舜钰瞪他一眼,颊腮生红,小嘴儿油汪汪的,看着实在另人怦然心动,忍不住壮起胆抬手去搭少年的颈。
不风俗这份密切,舜钰朝边挪了挪,咽下口中之食,赞了几句,状不经意问萧荆远,你刀功高深,但是会技艺?
砚昭不落陈迹的瞄舜钰,她一扫昔日阴涩,边小口喝鸭汤,边和砚宏低声嘀咕着甚么,不知怎地,就见不得她眉开眼笑、表情很好的模样!
舜钰接过,轻嚼一口,鸭皮焦酥,鸭肉嫩软,混着清甜爽利,及模糊辣味儿,委实不输初级酒楼的技术,顺带的,她终究忆起这小我是谁了。
“其肉嫩汁肥无草腥气,应甄选的南京湖鸭,滋味鲜甜,隐有果香,定以桃杏李木当柴,果木坚固久燃,适合用泥炉膛内挂壁炙烤,而擅此法者,仅传播于京师。再瞧这鸭皮比旁家更素净红亮,所食更多几分焦酥香脆,想必上糖色时,增调入大红浙醋、白醋,又抹玫瑰露酒染色添香,而这三样在南边广东,是贩子百姓常用之物,这位小徒弟......!”
秦砚昭看他,语气可贵很温和:“你这个毛燥性子,可晓得告诉万事,最需删繁就简,返璞归真的事理,吃亦如此,这鸭肉一片,你细嚼慢咽它,便能品出些门道来。”
砚春这时还过魂来,直接特长再盘里又拈一片鸭肉,放嘴里细嚼,尽力回味,半晌放弃,挠着额颓废道:“实在无三哥神机奇谋的本领,我原还夸自个长着个繁华舌头,倒是个尝不出百味的猪口条。”
舜钰与砚宏朝夕相对几月,早看得透辟,欲要嘲笑他是个胡涂人,忽听有人拍掌:“好啊!老远闻到香味,原是你俩在此欢愉,把我健忘也罢,怎连住一个院子的三哥也不请?”
此人被细剐三日,挨千刀,血流成河。即便如此。他始终痛嚎不断,喊冤难止。
倒是萧荆远抱拳作揖,率先开了口:“这位爷猜得准,我是广东清远县人,来京师足三年,本年初从全聚楼抽身,用攒的微薄本钱,盘下东北城角王女人胡同一家小铺子,做烤鸭买卖,因那边来往多是清远乡客,便依着他们口味改进,与旁处确是有所分歧。”
虽玩话,竟莫名将多少至心托付。
秦砚昭顿了顿道:“这位小徒弟想必是打南边来,却在京师学得一手烤鸭妙技术。”
那青年揭精白面饼一片,摊于掌心,涂上赤酱,夹一片鸭肉、几条葱白、姜丝、黄瓜,纯熟裹起,再冷静递到舜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