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靠近闻了闻,只道味儿怪香的,又从袖里取出绢帕,翻开来是一堆零散的银钱,递给她说:“这是秦兴让我给你收着的,他说那位表少爷学问好,考进国子监哩,高低都赏了钱,数给他的最多,都在这里,合计有三百来钱,你要么数数,莫今后冤赖我多了少了的。”
遂不好撒气,只得朝自个打一个嘴巴,负气道:“现这府里,管事的为主子即便操碎了心,也不及主子身边哈巴狗儿吠一声,今这老脸都没了,明我就回大夫人去,乡里好歹另有几亩薄田,放我归去种地算数。”
“是我让不要传的。”沈泽棠面上带多少体恤,见周忱神采疲痛,逐暖和道:“令子曾偶有机遇扳谈过几次,是个至善至性之人,想必此时已入天界仙班,岂是你我尘凡俗人可比,周尚书务必节哀顺变,宽广胸怀,才气令逝者放心,活者安宁。”
气得回身便要走。
沈泽棠的肩舆停在距周忱尚书府约一里以外,遥听锣鼓唢呐喧天,门前两座石狮子颈缠白绣球,门上方悬匾缠搭着素绢及棉布球,檐上高挂几盏白缎大灯笼,上用黑墨填的“奠”字,几根抱粗柱子年节时新贴的春联,也用白纸重新糊了一遍。
让她近前,附耳嘀嘀咕咕把方才所见细说了一遍,听得小蝶眉开眼笑的乐,半晌才哧哧笑问:“罗管事这会但是寻大奶奶抱怨去了?”
说话间,他身边已空出一席位,沈泽棠淡笑而坐,周忱则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在太常寺少卿江岩侧坐下,满面表不出的感激涕零。
沈泽棠出得肩舆,院里数十和尚正行香、念佛及拜忏,还稀有十府中亲眷皆披麻带孝,正往盆里边焚纸边恸声悲哭。
纤月仰颈看看日头,蹙眉道:“我可得紧赶归去,若这糕的烟气散了,晴姐儿便知我再外头待得久,又要说我惫懒,不晓得会使甚么手腕罚呢。”
语毕,也不与小蝶告别,一径仓促忙忙自去了。
又似想到甚么,瞧着小蝶道:“你家四爷今做了件仗义的事。”
“同你打趣的,你倒当真了。”纤月仓猝叫住她,连着绢帕子一齐接过,也不去数直领受进袖笼。
纤月嘲笑,把手里一碟热糕给她瞧:“是晴姐儿想吃果馅的红菱雪花糕,我去厨房里让阎婆子现蒸的。”
忽听身后噗哧笑一声,扭头见是个十五六岁的丫头,正捂着嘴看着他乐。
时不时倒有官轿抬进抬出,看着非常热烈。
“犬子之丧,沈大人踏府记念,府里传事人惫懒,竟不来禀告,实在失敬。”他才四周扫了一圈,周忱已仓促迎来,深作揖道歉。
半晌工夫后,另来三五个管事,拿着两件洁净的白绢圆领吊服,替沈泽棠和徐泾换上,只应个景儿,纱帽及革带、皂靴还是用自个的。
这厢罗管事笑容密布,脑里尽是秦兴那小猴崽子糟蹋他的景,越想越不是味儿,恨得直往自个心口捶两拳。
纤月笑嘻嘻地鼓掌:“张旺家的隔三岔五来求夫人讨个差事做,夫人正烦着,你这一走,倒巧空出个位来,甚好。”
小蝶怔了怔,边量出此中话意,瞬时急得直顿脚,咬着牙恨道:“那位表少爷原要回肃州,行装都办理好了,突得又不回了,还要去国子监进学,整日在房里拆拆装装,但是费时吃力的很,那位爷身边无甚么服侍的人,全希冀秦兴带头做事呢!我是替四爷送贺礼去,过院子时被秦兴叫住,偷偷叮嘱了这些话,给了这堆银钱,我巴巴的送来,你却想到那里去了?若如此,倒不如还给他去罢。”
纤月朝园子里走,听得模糊有人唤她,回身回看,是四爷砚宏院里的丫头小蝶,气喘吁吁跑过来,笑道:“我但是每个院的四周寻你,你怎在这里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