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银顶,青檐黑帷四人抬暖轿沿大街过,轿身雕纹缕花,帘幕紧遮,前竖肃牌、旗、撑蓝伞等十数人,后重兵扼守,气势端严。
“里头颇大,走得慢了些。”舜钰含混几句带过,率先朝胡同口卖馄饨鸡的方向而去。
老夫原还渐渐地拉琴,忽得嘎但是止,起得有些急,身子趔趄一下,差点把胡琴扔了。
摆桌上后才用被烟呛过的嗓音,沙哑的回话:“这里非常平静,想来的人老是会等来的。”
一只大鸟拍扇着羽翅咕咕乱叫,搅得贰心烦意乱,表少爷来都城不久,若在这败落宅子里迷了方向,或撞上吸阳气的魑魅魍魉,那他也脱不去责,今后甭想有好日子过。
又说了会话,厨房婆子拎了食盒送来,外头的丫头接了,出去服侍舜钰用膳不提。
“干你何事!还不快吃了办闲事去。”舜钰啜口汤,放下碗看看天气,夙起另有暖阳乍现,这会却阴云浮游,暗沉沉的,似要落雨的模样。
肖嬷嬷替舜钰从布袋里,把新买的书墨笔砚等一一摆桌上,顺道讲起中午二夫人刘氏遣人来传话,义塾的先生,老举子赵化楠传信来已开学。
又挑了王、唐、归、胡大师名作厚厚一撂,折算下来竟要五两银子。
吃罢,几人乘马车转至雨笼胡同,正如秦兴前所说的,数十辅子鳞次栉比,店面虽小却五脏俱全,进收支出人也颇多。
“我那一碗两滴红椒油就好,最好加点酸笋开胃,打小就偏食酸辣的。”舜钰看了看老夫,又撇过眼去。
待回到秦府玄机院内,已是申时,雨势愈渐狠恶,肖嬷嬷站前廊处正等的焦心,见着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顿了顿,又说大夫人孙氏也派人来回过话,明五更时有车马备在二门,可和砚宏砚春一道去上学。
等了半晌没听到舜钰应对,回身望去,见她坐在炕沿,手里翻来覆去玩弄那蔷薇铜墨盒,玩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神情和翦云有些相像,透着豆蔻女孩儿的憨娇。
“嬷嬷,这个以往没见过.....!”舜钰仰起小脸儿,有些献宝般把那物举给她看。
这般一计算,捡起颗石子掷梅逊,喝他下来,自个则回身朝断墙里去,走快十数步,低头过一片豆花架,才直起腰,忽见人影一闪,定睛看,竟是舜钰走了出来。
然后一饮而尽,搁下碗儿,起家走到书案前。
“这倒不难。”肖嬷嬷倒笑了:“我去同老爷夫人说一声,三爷身边得力小厮有几个,这秦兴并不出彩,讨来应是无大碍的。”
一声铜锣铿锵。
舜钰逛了圈,才选中一家,择了羊毫、笔筒、铜镇纸,瞧中个雕成蔷薇花形状的铜墨盒,精美新奇,看着很喜好。
“小爷怎去这么久,可让人担忧坏了。”秦兴抚着心口,阿弥陀佛念一声。
秦兴有三寸不烂之巧舌,一番还价还价,再舍去些笔墨,这才减至四两银子算数。
一想到秦砚昭,舜钰有些头疼,撤除宿世恩仇不提,他真是莫名其妙的看她不扎眼。
舜钰瞧着秦兴只顾替她打伞,半肩湿淋淋的,裤脚也滴淌着水,命肖嬷嬷拿了几百钱给他,去买些酒食吃。
舜钰抿起嘴,垂下头又摩挲几下,抬手接过汤,却把铜墨盒递给肖嬷嬷:“我内心明白.......你拿去送翦云吧,莫说是我给的就好。”
那摊子粗糙简小,无甚吃客,有两三张半新不旧的木桌矮凳,随便散摆,炉里火苗孜孜舔着黑底大锅。
连她走到跟前都未曾发觉。
满额皱纹的老夫穿陈旧褐袍,正低头拉胡琴,沙哑的弦歌断断续续,更加四周的萧瑟之景,增加了多少落败之色。
秦兴伸长脖颈张望,眼巴巴的不见舜钰出来,再瞟眼梅逊,正爬上椿树去掏雀儿窝,没心没肺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