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爷站起家至窗前，秋意凉薄生烟，直往人怀深处钻去，他深深吁口气。
转头问仆子：”都城里谁画春画儿最对劲？“
那仆子忙笑禀：“天然是春申画馆里的唐六公子，只是请他画春画儿，倒是索资不菲，并且.......!”
了望堂内各官已坐好，太子与沈泽棠居中面朝外坐，副考居左，监临居右，别的官吏则按序摆布下坐。
昨落了后夜雨，衙前青石板路湿漉漉的，秋苔滋长班驳，有人不慎跌了跤，好表情顿跌去一半儿。
房间里很沉寂，橙蒙烛火印得窗外暮色昏昏，有秋萤一点飞过，雨滴枝梢的筛筛声愈发密织。
一大早，舜钰绾淡蓝儒巾，着崭新青布襴衫至布政司衙门口，已有百十名新落第人，乌压压占了半条街道。
沈桓顿了顿，见沈二爷眉微蹙，内心一蹬，忙又道：“冯舜钰原养在肃州朝南百十里处，一个唤沉香镇的村庄，同冯渊的岳母糊口，五年前他岳母染疾病逝，冯舜钰才得重回肃州冯家。听邻里街坊说，这冯舜钰性子古怪，整日里窝在房中不出，可贵见其一面。且他长得肤白水目朱唇，冯司吏一家却肤色乌黑，端倪粗糙，是半点不像，便有传言鹊起，或许是秦院使偷养在他家的子嗣也不定，某次有人欺辱冯司吏，劈面把他讽刺，听闻诚恳人发了驴劲，把那人揍的三日不下床........。“
这个见风使舵，趋炎附势的小人。舜钰打心眼里鄙蔑他，神情更加冷酷。
一共落第的就一百三十五名........。
舜钰躲在不起眼角落，暗忖他怎会来鹿鸣宴，但愿他那日看榜时，并未把自已认出。忽又见第二顶轿停，从银顶青檐黑帷大轿中，出来一高官，撩袍端带，高大清梧，面庞清润，微带暖和笑意。
趁这当儿，提学官仓促至众举子跟前，手里拿着黄笺喊道：“第一名冯舜钰，国子监生；第二名王崇、曹县门生；第三名张嵎，铜城县门生；第四名边睿、德州门生；第五名夏诺；临城门生，请此五魁坐堂上首排。”
魏勋瞧着舜钰远去，心中嫉恨难忍，一把拉过张步岩，劈脸问：”你与冯舜钰同亲同窗，可曾同溷厕，见过他那长物没？“
魏勋鼓掌恨道：“只怕他那长物徒背了浮名。今在世人前，胆敢另我尴尬，我必让他身败名裂。”
......................
沈二爷静听沈桓低声禀话：“冯司吏名唤冯渊，在县衙中是个誊抄文书的小吏，月俸三石米，得三百八十钱。除宗子冯舜钰外，膝下另有一子，客岁又生一女，其妻刘氏靠浆洗缝织补助家用，另秦仲与冯渊是连襟，每年也会捎人送银两或粮食等物。冯舜钰萤窗雪案数载，成满腹斑斓，府学师从大儒方先生，后院试得案首、获廪生之名。“
看着那么儒雅温善，你被吸引着靠近他时，才发觉他竟是如此不易靠近，你若再强求，他会倏得翻了脸，冷酷严肃之势会迫你退避三舍。
沈桓不敢再叨扰，作揖回身拜别。
舜钰恍惚的想，她若朝堂历事，定要躲沈二爷远远的，那般心机深沉的性子，她实在很怕的。
沈二爷朝后倚在椅上，微阖双目，默了默才安静道：“你退下罢，让徐泾二刻掉队房来。”
那人真是奇特呢！
他靠近魏勋耳边，低声嘀咕，张步岩在旁侧，听得白了脸。
此时正门已大开，衙署官吏及众新落第人跪迎，轿停下，批示使掀起帘子，太子朱煜从明黄轿中出，把世人颜面扫过，端严着面庞做老成状。
正这当口，忽听远处锣鼓铿锵，数十锦衣卫由远而近，摆列布政司正门两侧，一溜长远，最前是一顶明黄大轿，后随八九顶官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