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衡虽说让他踹了个筋斗,却也趁机脱了身。待出了国公府,自是另有一番乔装。
“如何是你这小子,贴身的那几个呢?”邵长韫顺手掷了那管竹笔,淡淡问道。
话未说完,夏衡心念一转,又涎皮赖脸地凑了上去,赔笑道:“罗爷,那国公爷不是说还要留饭留茶嘛。您看看,是不是……我们边吃边看。”
“当年,家尊献计襄助萧帝大破圣京,拥其登临天阙。但在世人眼中,我邵氏一族,也不过是背主弃义之徒尔。家尊背其臭名直至寿终,平生惟愿,上无愧于君主,下造福于百姓。家尊于我恩重如山,我怎可违其所愿。”
罗亿见夏衡未曾上道儿,暗骂一声,脸上却堆了一丝悲戚之色,叹声道:“不瞒潘徒弟,小子三门外服侍的,哪能得运服侍国公爷。今儿,若不是那几位哥哥嫌外头日头毒,寻地避避暑气,小子也不能沾着咱国公爷的边不是。潘徒弟,便不幸则个,许小子瞅一眼,让咱也沾沾运道。”
且说这夏衡见邵长韫沉默不语,也不敢相扰。自顾转目扫了眼屋内摆饰,竟如石洞普通,浮泛有趣。
夏衡正乐得脱身,拔腿就往街门蹿。谁知那罗亿猛可里一抬手,一把扯住了夏衡肩上木箱。夏衡心底一震,眸中寒意一掠而过,回身又是满脸阿谀样,小意道:“罗爷另有甚么叮咛?”
他敛袖自书案上拣了支竹管狼毫笔,满蘸了砚中墨。倏然抬了调子,幽幽唤道:“可有人在外候着。”
“爷可有叮咛?”有人遥遥应了一声,而后便听得一阵衣袂飒飒声止于书房外。
“罗爷这话严峻了,人说宰相门前还七品官呢。更别说这堂堂国公府了,这气度、这架式,那里寻去。罗爷的官儿,必定比宰相门前的七品官儿大。”夏衡诺诺而言他,一面留意打量罗亿,一面顺手胡乱比划道:“要我说,如何也得……也得十品。不,必定是十八品。”
“回爷的话,里间传了人来,他们回话去了。”
“痴人……”夏衡才吐一音,便见邵长韫起家恭立,神采恳然道:“如此,有劳了。”其声如泰山将崩,揽尽了人间苦楚。话犹未了,邵长韫墨眉微抬,勾唇含笑,萧洒风骚胜似蓬莱仙。
“是。”罗亿躬身应了一声,自带了夏衡掩门退下。
来人抬手重敲了房门两声,恭声回道:“回爷的话,小的罗亿在外候着。”
只这一语当间,罗亿业已将那卷轴中的内容尽数阅完,遂一面谨慎翼翼的将那卷轴收卷起来,一面冒充怒斥的道:“国公爷的东西也这般鲁莽,也不摸摸本身腔上有几个脑袋。如果磕碰了,拿命殉了不能够!”
“这木工非常得力,你且将人带下去,还是例留饭留茶便是。”邵长韫信步至一旁罗汉榻前,懒懒道:“这图模样倒废了我很多心力,我且歇歇,无事别来扰我。”
“恩。”邵长韫随便应了一声,并不在乎。
“空有翔天志,欲飞不得翼。”邵长韫脸上不由浮起一抹黯然之色,苦笑道。“早在大建立国后,萧帝便暗谕‘邵氏一族,非诏不得离京’。如果我抗旨不遵,我邵氏一脉早已亡尽。”
“就是常日里趁手的家伙事儿,罗爷是朱紫,那里见过这些夯物件。要不小的开了,给罗爷打打眼?”
罗亿见夏衡这般鄙陋样儿,自抬手将那画轴塞进夏衡腰间,就这一送一塞间,罗亿右掌已将夏衡身上扫了一遍。见未有非常,才啐道:“土胚子,滚吧。”
罗亿见夏衡越扯越远,也失了跟他套话的兴趣。又见那画轴正在他腰间别着,遂抬手撷了片细叶,挥手向夏衡腰间掷去。那画轴得了一击,瞬时跌落在地,骨碌碌地散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