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妮子，你坐稳了。”老黑对着船舱暴露他的大板牙。
湛煊靠在榻上听她断断续续拨弄琴弦，半晌，还是不甘心肠摸索道：“莲花儿，你瞧不上这些个穷墨客大蜜斯的戏本，如果叫你写，你写甚么样儿的？”
“城南边上的木工老黄家，就是我家。”
“欸、欸，去，去。”老黑原是不想跑远路了，但见着这美女人不由得便应下了。
湛莲欣喜得嘴儿都张大了。
老黑非常迷惑，下渡口不过戋戋十来里路，少有人乘船去哩。只是这上门的买卖他也不会往外推，他哎了一声，俐落地收了木板，解了粗绳，长篙一撑，船便缓缓地滑开了。
“好，等你写完戏本，我们便解缆出宫。”
美女人一愣，抿嘴而笑，“娘亲已去问字了。”
“哥哥原是在这儿等我哪，”湛莲笑着瞅他，“只是哥哥要我写戏本做甚？”
两今后，船家老黑才跑完一趟去信州的水路，将船栓在皇城上渡口船埠上，本身盘腿坐在船头上抽旱烟，正舒坦地叭叭抽了两大口，忽而闻声有女娃儿娇声唤道：“船家，你可去信州？”
湛煊捏捏她的小鼻子，笑着留下一摞书走了。
虽说这书故事荒诞，但里头有几首词儿还是不错的，湛莲想着是否能谱上一两首新调儿。
老黑一面划着船，一面还不住往里张望，过了一会他忍不住问：“水妮子，你几岁了？”
“你家里是那里的？”
湛莲正色道：“你还没瞧出来，你的那些个落了第的秀才，原是不思进取，全都想着攀结高门蜜斯飞黄腾达了。”
“今儿你给我的戏本，五个里头有四个说是穷墨客能与大师蜜斯一见钟情，那些蜜斯一见着那墨客，竟都着了迷似的非卿不嫁了。你说说，这得有多荒唐好笑！且非论这蜜斯看不上身边的有为俊才反而看上一个落魄风骚墨客，便是那些蜜斯不说知根知底，连那些穷墨客家底都不晓得，名儿表字也不晓得，便就以身相许，这那里是高门贵女，小家出来的女儿家都比这蜜斯晓得事理。”
老黑一听松了口气，门当户对，门当户对，“哈哈，那你许了人家没有？”
“十件百件都包在我身上。”湛莲豪气地拍拍胸脯。这会儿叫她做甚么，她都会乖乖照作。
“十六了。”美女人答道。
湛煊与她私语两句，湛莲抿嘴鼓掌笑了，“好玩好玩，我明儿就写完了它。”
“船家，我去下渡口。”那俏女人道，说着扶了美女人进了船舱。
老黑转头一看，一个仙女模样的女人梳着大长辫儿，穿戴半旧桃红小袄，茜草绣花裙站在他面前，笑吟吟地瞅着他。
湛莲看进那双乌黑的眸子，弯着唇瓣，臻首轻点，“嗯。”
里头美女人小小轻呼一声，随即咯咯笑了。
湛莲偏头想了想道：“我自是写得比他们好。”
“明儿我就写给你瞧。”
湛煊虚汗涔涔。他莲花儿说得……极有事理……
……既然她已歪到天涯儿去了，湛煊也有力挽回，干笑两声，“朕是哀其不争。”
“不，我在员娘产业厨娘哩。”
湛煊沉默。
老黑忙搭了板子，美女人提了裙摆，谨慎翼翼地掂了脚儿。老黑正欲搭上一把，一道翠绿身影自他面前闪过，老黑一眨眼，只见另一个俏女人已上了他的船，美意肠伸手接那美女人上船。
“甚么？”湛煊古怪。
劲瘦男人站在船头，倒是看向身后紧跟而来的五只大大小小的船。
紧接着一个劲瘦男人也跳上了船，也是去下渡口。
水妮子是老黑故乡的土话，就是指年青标致的女娃儿。那美女人头回听人这么叫她，笑得眯了眼，脆生生应了一声，“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