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监门是雷氏宗族的旁支,虽在五服以外,也算是自家亲戚,雷远一贯都对之很客气。他浅笑着点了点头道:“出去处事,遇着点环境,急着返来禀报。”
此前雷脩率部截击张喜,实际领兵的便是邓铜与丁立等几名有力的曲长。厥后雷脩与雷远兄弟二人轻骑返回,由邓铜领兵在后,可见他实是获得雷绪、雷脩父子信赖的首要部下。
有的人见他一身戎服,形象又有些狼狈,免不了惊问启事,体贴几句。而雷远只说:“路上撞见曹兵,厮杀了几场。”
“让一让!让一让!”行列火线的从骑们不耐烦地呼喊了几声,将雷远从深思中惊醒。
此时府邸外的空位上,也堆积了数百名群众。他们有的用树枝和篷布搭起帐幕临时居住,大部分人挤靠在树木、板车、女墙等统统能作为樊篱的东西前面,伸直着身材,抵抗着傍晚时垂垂凛冽的北风。雷远等人走近时,流民们瞥见他们的兵器和坐骑,小声骚动了一阵,渐渐地遁藏出门路来。
监门正唤着几个僮仆将世人的战马牵到马厩豢养,不经意地回道:“宗主倒是在的,只是这时候一定有空呢……咳咳,这些厮杀兵戈的事,有小将军在便能够了,您又何必这么辛苦?”
此等行动,岂止以下犯上?的确近乎热诚。随在雷远身后的从骑们无不大怒,郭竟更握紧双拳大步上前。
二十余名持刀负弓的男人牵马而行。这些人个个满面风尘,好些人带着伤,衣服和甲胄上除了脏污,还固结着一块块黑红色的斑迹,那是他们本身或者仇敌的鲜血凝固后的色彩。很明显,他们都经历了长时候的跋涉和连番战役,固然现在已经阔别疆场,但行动之间,仍挟带着一股森然气味,让门路两旁的百姓纷繁退后,试图离他们远些。
雷远沉默。他没有去问这孩子的亲生父母现在那边,在这个尸骨堆积于路边沟中的世道,阖家、乃至阖族的灭亡是最普通不过的状况。浅显百姓们没有才气在乱世自保,不免会因为各种启事死去。如这孩子这般苟活,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他的脑海中俄然闪现出了曾经很熟谙的话:我翻开汗青一查,这汗青没丰年代……满本上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有人答道:“这妇人的孩子病死了,因而在路上捡了个娃儿来养……”
这时在外墙角楼上了望的部曲们见到了雷远,赶紧下去通报,未几时,一处角楼下的侧门翻开,穿一身灰袍的监门小跑出来号召:“小郎君返来了!”
答话之人仿佛是个领头的,但与别人普通的蓬头垢面,略微靠近些,还能闻到极古怪的酸臭气味,也不知是那里来的,遭了甚么样的难。
“小郎君请回吧。将军军务繁忙,现在应是得空见你。”邓铜似笑非笑隧道。
这恰是雷远和他的从骑们。他们进入山区今后,沿着某几处隐蔽的河谷通道日夜兼程地奔驰而来。计算脚程,该当比曹军前队标兵们还稍许快些。
雷远返身紧走几步,一手抄起这孩子,将之放回到路边簇拥的人群中,自有人按住孩子,将之交给先前叫唤的妇人。妇人手足并用地扑上来,猛抱住孩子连连轻吻,还扯开衣衿,暴露干瘪的胸乳往孩子嘴里塞。
一行人只好捡着畅达的门路走,从通衢转到巷子,又从巷子转回通衢,花了比常日多一倍的时候,才来到雷绪所驻的府邸中间。这座府邸位于大营的核心地区,名为府邸,实则是雷氏宗族数十年来不竭构筑完美的军事堡垒。堡垒占有了某处台地之半,一面对崖,两面对坡,独占西南面留出平坦的空位;这一面设有高大的外墙。外墙不消夯筑,而是条石砌成,每隔一段间隔,都有角楼马面等防备设施;墙外更有山溪为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