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否再说一遍博浪沙所遇之事?”她哀告。
“我们走罢――”因摆了摆手,缓缓笑:“是刮风了呢,怪冷。”
她话也多,并不想打住呢。毕竟年青,十六七岁的模样,见着了年事适宜的宫女儿,如何也要多说几句,便笑:“这会子陛下若不在长门,没见窦沅翁主,本宫还不知要如何筹划下一步呢。陛下摆驾长门宫便是大好!本宫的‘冤情’,大抵翁主都会为本宫廓清!”
她傻傻一问:“陛下另有不高兴的时候?”
“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女人?”
“娘娘……娘娘莫活力,长门宫自陈皇后……便一向空荒着,没人住的。厥后,陛下号令天下,诛杀背叛,淮南王一脉伏法后,留下满门孤弱,陛下都一一措置了。只一人……乃是窦太皇太后娘家侄孙女儿,陛下的亲表妹,……陛下便不忍心了,将她接回宫来,但她毕竟是刘门孀妇,总住宫里,是不成的。她便择了长门居住,陛下也遂了她的愿,长门早是冷宫,又偏荒,她住那儿,也不算违了宫规。陛下与她经常走动,宫里人都知,陛下去长门,必是去瞧表妹的,算作走亲戚,也无甚要紧。”
小宫女儿战战兢兢:“陛下在……在长门……”
天子是爱她的,她有仙颜与芳华,而这汉宫中女人最怕的便是花轻易逝,芳华逐水去。这些,她都不必忧心,起码现在,她正紧紧握在手里。
他一睁眼,再眯起,极难过地瞧着她。
因一笑,问那芍药:“是窦沅么?――窦沅翁主?”
“获咎皇后娘娘?妾不敢。”
她立在那边。这是她第一次,那样安温馨静地看着橙红的日头沉入汉宫际线的那边。多广漠的六合,皆被镀上一层涣散的橙黄,仿佛是天官洒下的涂染色彩,整座汉宫,皆侧重彩,琉璃瓦顶,飞龙檐柱,晃迷得人睁不开眼。
“娘娘您早前儿便认得窦沅翁主?”这小宫女儿虎头虎脑的,因认准了钩弋夫人可善可亲,是个好说话的,便也不怕了,敢问她一些逾矩的题目。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窦沅打断:“我是刘不害的老婆!”
天子一顿,勉强笑道:“朕晓得,刘不害死了,是朕杀的他。”
微收束的目光里,漾着难言的哀痛。很多年了,未曾在旁人面前这么闪现。他缓缓抬手,伸了一根手指,渐渐地,从本身面前,挪到她面前――
“今后朕常来。朕向来便喜好这长门的。”
她走了神,话虽是问着天子,但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宫里的人,大抵也等她等了好久吧?
他似闲话家常,话挺多,这么淡淡说着,来了长门宫,此处无掖庭的勾心斗角,极温馨,帝王便觉是回了自个儿的家,他发牢骚,他说内心话,都有人听着。
天子哈哈大笑:“你呀,把朕当朋友仇家!”
“长门宫?”她倒来了兴趣。
她打算那么久,打通所谓“望气人”,在河间故里,将她貌美胎畸的名头传播出去,便是为等这一朝,这一时。
他们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鸟笼上――天子却似闲话家常:“阿沅,当年淮南王事发,朕平乱后,将你接回,欲赐你良田美宅,你却为何不要,守着空落落的长门宫――是为甚么?”他语气中带着几丝凄苦,天子……早不似天子了。
窦沅觑天子,陛下果然乌青了脸,神采非常欠都雅。因嗽一声:“阿沅,……你想说甚么?”
“朕不开打趣,”天子傻愣着,有些辩不过这女人,“……她们分歧,她们跟你们,都不一样。”
钩弋夫人冷不防问:“陛下呢?”
他便瞄窦沅。
她一顿,而后道:“传闻了。”
天子便喃一声:“还是你好,――阿沅,还是你好,朕跟你说说话儿,便高兴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