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也多，并不想打住呢。毕竟年青，十六七岁的模样，见着了年事适宜的宫女儿，如何也要多说几句，便笑：“这会子陛下若不在长门，没见窦沅翁主，本宫还不知要如何筹划下一步呢。陛下摆驾长门宫便是大好！本宫的‘冤情’，大抵翁主都会为本宫廓清！”
魂梦相牵，她终究来到了汉宫！
她立在那边。这是她第一次，那样安温馨静地看着橙红的日头沉入汉宫际线的那边。多广漠的六合，皆被镀上一层涣散的橙黄，仿佛是天官洒下的涂染色彩，整座汉宫，皆侧重彩，琉璃瓦顶，飞龙檐柱，晃迷得人睁不开眼。
而她与窦沅的奥妙，此时竟无人知。
窦沅便要赶人：“陛下，天气已不早，免人说闲话――您摆驾罢！”
“……有人住呐？”她还在想着天子方才的话，魂儿似走了普通，愣愣问：“都是些甚么人？那一处，按说当年亲军羽林卫受命起屋时，也是探查过的，想必算得埋没，怎被人给住了呢。”
“哪能呢，”她笑着一叹，“我是甚么出身，阖宫里人都晓得啦！窦沅翁主金尊玉贵，未入宫时，我从何去认得她？”
他一睁眼，再眯起，极难过地瞧着她。
小宫女芍药心知她所指“冤情”是何事，各宫妃嫔看钩弋夫人不扎眼，甫一入宫便结对涌来欺负她，皇后娘娘办事不公，亦不能为她做主，这便是她的“冤”啦，只一个深居长门宫的窦沅翁主情愿帮她出头，说几句公道话。既这么，那便走着瞧罢，窦沅说话毕竟另有分量，而她，正年青着，揽天子恩宠，宠冠后宫，亦驳诘事。
“你傻呢，”钩弋夫人年纪轻，孩子气地笑，笑起来的模样儿顶都雅，因说，“本宫天然认得，本宫还见过她哩！”
她傻傻一问：“陛下另有不高兴的时候？”
她走了神，话虽是问着天子，但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欢迎朕的是个女人。”天子深觑她，真觉她今儿奇了怪：“朕倒挺喜好她，还跟她开打趣，要接她回宫做据儿的老婆。――实在朕当真不算开打趣，她若应了，朕真会将她带回宫来教养，机会合适了，便赐婚配据儿。”
“陛下可否再说一遍博浪沙所遇之事？”她哀告。
他便瞄窦沅。
她定了定神，抬开端看着天子，已经满面泪痕：“陛下……”
“不便在我这儿睡的――您，您不去甘泉宫？”
“不哭，阿沅，是朕欠你。”
她便有些不忍心。
这么一说，赵婕妤与窦沅翁主，她们确然是打过照面的。窦沅翁主还救过她一命呐。
长门此时已入夜。
她打算那么久，打通所谓“望气人”，在河间故里，将她貌美胎畸的名头传播出去，便是为等这一朝，这一时。
他们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鸟笼上――天子却似闲话家常：“阿沅，当年淮南王事发，朕平乱后，将你接回，欲赐你良田美宅，你却为何不要，守着空落落的长门宫――是为甚么？”他语气中带着几丝凄苦，天子……早不似天子了。
小宫女儿便怔了，又一想，原是自个儿傻，钩弋夫人能不认得窦沅翁主么？这赵婕妤甫一入宫，便获咎了宫里很多人，因她未随驾入宫，旁人只道她是个没人疼、好欺负的，便都拧来。一贯办事公道、深明大义的皇后娘娘这会子不知怎地，猪油蒙了心似的，办事有公允，教钩弋夫人受了很多苦。
“算账？――我曾做错过火么事吗？”
她从无野心，但确是带着心机来到这里的。
钩弋夫人冷不防问：“陛下呢？”
“娘娘您早前儿便认得窦沅翁主？”这小宫女儿虎头虎脑的，因认准了钩弋夫人可善可亲，是个好说话的，便也不怕了，敢问她一些逾矩的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