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 > 第13章 纱窗日落渐黄昏(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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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甚么好不好的,”太皇太后也笑了起来,“这满殿室里哪有天子吃不到的好东西!没的白白撂我这长乐宫跟馋猫儿似的,凭天子一句话,甚么山珍海味,她们下油锅子踩尖刀子也得给陛下弄来!”

窦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她衰老的、枯枝似的手竟节制不住地颤栗,她终究沉声道:“天子,何事要说?”她嘶了一声儿,竟有些“稚拙”地又补了一句:“孙儿,不必行此大礼。”

“朕知,大长公主是朕姑姑,但不知,姑姑是否晓得,彻儿是她侄儿?!”天子再拜首,深深叩下,然后,本身一手提着冕服下摆,有些跌撞地站了起来,天子梗着脖子望他祖母,一双眼睛里,血丝错横,天子有些哽咽:“皇祖母,您奉告我,馆陶姑姑知不知,朕是她从藐视着长大的亲侄儿?”

窦太后抬了抬手:“免。”因道:“有劳长侍,送娇娇回宫吧。转头再来接天子。这里行去宣室殿,还是有些儿脚程的,莫要教天子好等。”

阿娇低下头,倒是没有说话。

倏忽似有风吹来,几支大烛险被风吹灭,明显晃晃的,那圈影儿映着烛台,险险的似又被扶了起来。

“喏。”

阿娇见老太后话头又缠上本身,不由神采晕红,有些儿羞臊,又不知如何回应才妥当。倒是天子,仿佛甚么也没产生似的,只顾本身喝酒,一会儿才叮咛赵清蓉:“这酒不算烈,给皇祖母添上半盅,暖暖身子。”

天子伏首行大礼,冕冠十二旒簌簌敲打着青玉地砖,在温馨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玄色冕服拖曳在地,遥遥相看,竟似一盏庞大的、严肃的黑莲台。

“馆陶罪有应得,天子想做的事,哀家拦不住,”窦太后微微感喟,仿佛又沉入旧事回溯中,“……那孩子,不轻易,打小儿跟着哀家在代国,吃过很多苦头。当时,你祖父早有代王妃,育三子,哀家出身贫贱,初时获宠,得来很多白眼,文天子生母薄太后又嫌哀家狐媚惑主,及至以后,代王妃嫡出三子不知何故,接连病死,她们都道是哀家为启儿出息策画,害死代王嫡子。太后薄姬更是对哀家恨之入骨,想着法儿拿我们娘儿仨出气,一样是代王亲骨肉,启儿和馆陶,却从未受过祖母薄太后青睐,哀家不幸他们!现在启儿早已仙去,梁王封地累远,哀家身边儿,只剩这么一个馆陶……天子好歹看在昔日姑侄情分上,留馆陶一命。”

赵清蓉烫了热酒来,一盏一盏满上,天子兴趣高,干脆叫她把酒坛子摆桌上,因问:“这是甚么酒?味儿与平常不大一样。”

太皇太后深晓辩才之术,她抬出了天子早已崩逝的父皇,连哄带骗的,天子如何能抵挡?

天子笑着放下杯盏:“孙儿跟馋猫儿似的,实在馋皇祖母宫里这些个好吃食,那但是端庄话。但也不是没的混说的,孙儿那宣室殿,可不真没这些个雪水冻来的好酒么!那些个内监侍从,个个心拙脑笨的,与长乐宫里聪明的宫女子哪能比?”

“喏。”宫女子清清脆脆的声音齐齐矮下来,小孩儿胳膊粗的大明烛自帷帐后一起延向殿外,光影曳曳。

天子神采戚戚,待她们祖孙二人分开时,天子才向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朕有话要与您说。”

或者,有朝一日,还将是,千古一帝。

“皇祖母但说无妨。”

窦太后没防备天子会如许说,眼底掠过一丝惊奇,但很快笑开来:“天子想的殷勤,杨长侍……”

“瞧瞧,瞧瞧,”太皇太后因向世人笑道,“我们天子可不是受了好些的委曲!陛下这是要上哀家长乐宫讨人的意义么?嗳哟,没的端庄,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那模样顽呢。”太皇太后用心说话逗乐子,满室的宫人皆掩嘴轻笑,连天子也笑,窦太后因说:“您呐,旁的没法儿想,我们这长乐宫的主张,您可别歪打。满殿宫人皆是活性子,哀家这长乐宫,除了娇娇,您别想牵走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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