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心原是会说话的,听卫子夫如许说,便也笑着:“我们承明殿承着盛宠呢,借娘娘高风,婢子才得幸瞧见这么些个好东西。”
卫子夫执意不肯传太医令,一盅补品下肚,气色也好了些,因扶帷幄唤婉心来:“好能成的,是他饿了呢,”她笑着指肚,又说,“本宫歪着也没甚么事儿,你去将陛下寿辰各宫嫔妃送来的‘贡献’拿来瞧瞧,――陛下端的没事儿,怎把宫妃们的情意摆本宫宫里呢?”
“娘娘胡说甚么呢,前头已生养三位公主,老天若长眼,这第四个,该当要赏个小哥儿啦!您好生养着,糟心厮门乱嚼道的话莫理,安生诞下个小皇子来,我们这承明殿,可就跟着升道啦!”
这近处,这景呀物呀的,恁如许个眼熟?
这气候也真怪,已是入了春了,前遭也算暖了些光阴,原觉得晴光一派潋滟,草长莺飞的暖春就要来了,谁料,这搭子又稀稀落落打了几个雪点子。
卫子夫面上一羞:“坏嘴丫头……成日的尽说道些甚么呢。”
凭掖庭当差的,都是有些过人本领的,不说过目不忘,但总也得影象力远出凡人,细项票据列的各宫里贡献上来的礼项,她们这些当差宫女子都能数来一二。若不然,主位问起话来,一懵三不知的,可要成大祸啦。
“说的甚么话,”卫子夫笑着叨她,“陛下有陛下的事儿,这么大的天下,全赖他一人理治,宣室殿案上哪日奏章不叠的跟小山似的?再说……”她话锋由是一转,眉尖攒着一团浓愁,像是开打趣,可又实实教人不免落下泪来:“再说,这四儿保不齐又是个小公主,自诸邑出世后,你可瞧见天子高兴了?陛下年青轻的,公主已生养了好多个,不管甚么物什,多了,可就不值当放心上啦……”
这哪是长乐宫呀!
这不“醒”还好,一“醒转”,可又憋出一身盗汗。
卫子夫这会子神采倒是好了起来,轻柔笑开:“本宫说没事,公然半点事儿也没有。你瞧,手脚利落着呢……”
哪像现下那些个宫妃,所倚仗的是身为朝廷重臣的父亲,一起庇护,她们自幼通熟书画乐律,而非劣等贱籍所学之媚谄仆人用的歌舞。
婉心跪在青琉地上,哭的不成模样:“娘娘莫说这些个费心话,凭主儿如何叮咛,婢子照办就是。――只是,望娘娘多多念着自个儿身子呀!您倒是说,若不请太医令,娘娘腹中胎儿……如果有个甚么,谁能担待?”
可不是?
随扈打了黄盖伞,将天子遮的严严实实,半丝儿风也不透。天子抿着唇,只顾走,也不说话。
婉心不由蹙了蹙眉:“凡事不能忍呢,”又想起卫子夫事事为人着想的好诚恳人肠子,不由感喟道,“旁的宫妃身上有个小痛小痒啦,莫不逮着好样儿的机遇,高文文章,教陛下心子里、骨子里都疼的紧,您呢,肚里搁着个金镶玉的宝贝疙瘩,半点儿不懂讨点恩宠来!您这儿略微有些个风吹草动,陛下紧跑来呢……”
他是一贯为天子好,可也不能与本身脑袋过不去呀。
“那不当如许讲的,”卫子夫靠着床幔,衰弱笑道,“傻丫头,陛下恩宠来啦,本宫能把他往我们承明殿外头推么?有道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如许的恩宠,旁的宫妃梗长了脖子盼也盼不来的,永巷八大宫,美人何止千数?个个削尖了脑袋盼着呐,陛下念着本宫,偶尔能上我们这边来,已是本宫莫大的福分。”
卫子夫这才缓过来,勉勉有力笑道:“这画儿是哪宫里送来的?”
一面是玩物似的技术,一面倒是家世显耀,深宅香闺中大师蜜斯的秘闻与涵养,她如何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