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帐内,她悄悄一抵,便摸着君王刻薄的胸膛。天子顿时操戈,并非治世君王,刘彻向来都有开疆拓土的野心,他安睡时,胸膛是微微起伏的,跟着他的呼吸。就像雪拥蓝关的北疆,祁连山脉永不褪去的萧萧冷风,他是帝王。连呼吸都叫人错愕,他却有天底下最诱人的眼睛。
四周静戚戚。谁料婉心忿忿,出前道:“婢子万死。――阮美人这般说来,但是完完整全置身事外啦?卫夫人与腹中皇子,几乎‘坏’了去!若不是这一回发明的早……”
可真疼呀,将本身的“夫君”、本身的“天”,推动旁的女人怀里。眼巴巴地这么瞧着,却还得假装浑然不知痛似的,是为“贤能淑德”,也不过是讨他一句――“贤能淑德”。
――“娇娇,你……你不要走……”
凭那阮氏之言,亦算有理,卫子夫曲掌,手心儿里捏着一把盗汗,好个口齿聪明的美人儿,凭三言两语,即便不成为信,若天子成心放她畴昔,她便能脱了罪了!
天子揉了揉额角,――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这后/宫,糟糟儿的,可真见天的心烦。他向阮美人道:“婉婉,朕只觉心乱,不知你所言是真是假,――但朕情愿信,这后/宫若个个逞着战略,朕可真待不下,前朝与各位臣工周旋费尽考虑,回了‘家’,亦要费考虑。朕……好累。”
“娇娇。”
她满心皆是欢乐,起码这一夜、这一晚,天子是完完整整属于她的,只盼天亮的晚些,再晚些……
卫子夫一凛,听她这话的意义……若得不到谅解,倒反是她卫氏襟怀小?好个机谋拨算,她这番刻苦,又是讨得了甚么便宜呢?
卫子夫惨白一笑:“一出曲解,倒让婉mm吃惊了。陛下,您且好好赔偿赔偿婉mm才是。”
她含泪而笑,蓦地跪下:“臣妾知罪。”
短不过三日,美人阮氏仍“禁足”宫中,天子却宿昭阳殿。本来那份“惩戒”,他连“假装”都不肯再“装”下去。
罢了。
帝王的眉这么掬着,像是在梦里亦被朝堂的公文牵绊了,在和臣工虎着脸置气……眉间攒着一抹淡淡的忧愁,抹不开,也不会散去……
她大腹便便,却仍吃力谒下,天子反是不忍了,蹙眉道:“免。”天子虚扶了扶:“子夫,原是你最好,若掖庭后妃,个个皆似你,免得朕多少事。”
她没怕,天子一定是恨毒她,肯如许说,已是给了她周旋的机遇。她眉间生色,哭道:“原是如许,臣妾平时爱揣摩些个字儿画儿的,凭有如许的癖好,墨特别是要紧。臣妾虽入宫闱,经常求父亲处所任上去寻好墨,送进宫来,也好寥解孤单。偶然寻墨不得,却能摘回一二方剂,”她轻叹,“――都是些官方的方剂罢了。总有文人骚客爱揣摩这些个玩意儿,这麝味掺入墨中,能得一方好砚,这类作弄法,恰是臣妾托父亲从官方得来的。陛下若不信,可诏臣妾父亲入宫,一问便可知臣妾所言,可有一字是假?”
卫子夫喝声禁止:“婉心!你确然万死!陛上面前,何时容你猖獗?”
是陈阿娇。
口口声宣称“万死”的,估摸着都是不消死的。她如何颖慧,怎摸不透天子的心机呢?因道:“妾不求陛下谅解,不求卫姐姐谅解,……妾愿受责!但请陛下明鉴,臣妾千万有害卫姐姐的心机!变成本日大错,原非臣妾本意……”
绡帐外只剩微小的烛光,值夜的宫人守在寝殿外,兀自打着盹。天仍未亮。
她微一扬头,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这个君恩深泽的春雷之夜,竟要如许痛苦地结束。
阮氏闺字“婉”,只这一字,便囊了万种风情,龙榻绣床,他也曾叫她的名字,那样和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