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 > 第45章 陈阿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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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外祖母却在这时缓缓回过神来,是母亲扶的她。母亲眼里也蓄满眼泪,竟与皇外祖母如出一辙,一样的泪水涟涟,一样斑斓的杏目,眉梢的那分韵致亦是一式一样的,皇外祖母当年泱泱风华,竟在我母切身上,光影流岚重现。

却听皇外祖母声如老松摇风,在白虎殿穹顶澈澈反响,声音里,模糊夹着一丝老态与怠倦:“馆陶,母亲面前,何必如此如履薄冰?这份慈母之心,母亲岂会不知?你疼娇娇的心,正如母亲疼你,你如许见生,可叫母亲悲伤呀。”

是窦婴说的话,但却极谨细,虽一言一行妥为汉室着想,亦是不敢获咎姑母皇太后。比之数年前劝止先帝醉言“欲传位梁王”,勇气乏匮。

“咚咚”头抢地,连我亦听的不忍,我真想扶起母亲,问她疼不疼。

我不知究竟是何种勇气差遣我当众触忤长乐宫圣慈,我咬紧了牙关,只忍着泪,不肯教它落下来。白幡微风而动,满殿里,一片死寂。死一样的沉寂,就像芜冗荒漠上燃引的熊熊烈焰,烧成连片。

皇外祖母较着愣了愣,目光有闪退,我猜她是有些惊骇了。她必然在冲弱的眼睛里,瞥见了她的儿子、她丈夫那样大志勃勃的光焰,我大汉的储君,生来带威。

他微垂下睫,连眼泪都不肯流,眼眶倒是红透的,大略帝王之材,多将苦衷归于内,不肯外露的原因罢。他生来有大材。

那后半句话,母亲是说与皇外祖母听的。我知,她所做统统,皆是为我。但这一次,我该让她绝望了。

我从未想过要做皇后。

彻儿没有说话。乃至连哭,都没有哭出声来,我知他难过,或者,并不为帝位,只为他君父。大行天子骸骨未寒,皇慈、皇叔却在计算天子位归于谁,这天家骨肉之情,当真薄凉啊。

母亲已膝行至皇外祖母跟前,泪水涟涟,叩首至青琉地板亦“咚咚”有声,为我,她在求长乐宫权贵无双的皇太后:“母后,娇娇年事尚小,总爱说胡话,您……您莫往内心去。娇娇纵性,全赖馆陶教管不严……馆陶有大罪!膝下这一幺女,每尝娇纵,要天得天,要地得地,这几年来,愈发不得了啦,娇娇在馆陶面前,亦是胡言乱语的,难怪目前冲撞了凤驾,求母后宽恕、求母后宽恕!”

梁王娘舅跪在棺椁前,略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采。

满朝臣工,皆守祭白虎殿,皇太子在御,他们却并不可谒。我不晓得要如何办,连母亲都在迟疑。但彻儿的眼神,却叫我毕生难忘,他盯着皇外祖母,没有半丝害怕与犹疑,直直的,就这么看着声望显赫的皇太后。

满朝臣工呼啦啦伏倒,头抢地,素衣孝服竟似天崩普通,连缀而动。白虎殿瞬息间只剩下一片庄严的白,入天入眼,皆是茫茫一片白……

皇外祖母强忍哀思,眼眶里,蓄满泪水,白虎殿明烛摇摆,她满头的银发在烛光里,重生悲色,一支素花钿似曳动薄翅的胡蝶,在我瞳人里渐息远去……终至凝成一团火,熊熊燃起,烧旺了面前一片昏黄的泪雾……

“天子龙驭,哀家心戚戚,……不及拟遗诏,撂下这么个烂摊子,哀家悲哀……”

自刘荣哥哥归于江陵,罢储君位……

起码他还敢说话。哪怕言微,亦是一番为汉室鞠躬尽瘁的情意了。彼时皇太子刘彻年方十六,羽翼未丰,虽为储君,继立帝位名正言顺,然先帝龙驭宾天,太子刘彻已失庇护,皇外祖母便是恃权拿捏他,他亦是没法。

各位臣工跪了满地,素衣孝服,人群里有沉默哽咽的声音,我瞥见老臣们肩胛伏动,每一人,都哀痛到了顶点。

“咚咚咚”,额头抢地,满殿室,只剩如许节律悲怆的覆信……于耳前,绵绵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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