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吉细察那老媪,却见她虽上了年龄,然面庞端庄,装束亦清爽洁净,与贩子之妇非常分歧。心忖这老媪到底是何人,怀有何委曲值当她这般滚地拦马,见她这谈笑之间的安闲,却又不像蒙深冤的。也是奇。
“唉,”老媪一叹,“旁人的委曲昭雪轻易,老妪的委曲……难啊难。”
说着便将那官人迎入短亭。亭中已备生果茶水,有一盏茶是那老媪喝过的,可见方才她便落拓等在此处,远见马来蹄踏,才滚坐地上,拦了一人一马。这老媪行事谈笑晏晏,却又不像蒙大冤叫天不该叫地不灵之辈。当真教人猜疑。
邴吉觉那老媪非常人,心忖莫非老妇人当真乃故太子遗孀?巫蛊事发后,太子出走,长孙刘进奉侍生母史良娣仍留太子宫,并未传闻这史良娣也流浪在外呀!但循这老媪口称之事推之,这老媪,该是史良娣无错。
“我确是太子妻,但——”老媪略顿,又道:“但我乃太子未过聘之妻,天子金口玉牙允的,绝无子虚。现在,吾夫家遭此大难,廷尉大人你说,未亡人该不该为夫喊冤?”
“‘杀’字倒有些过了,我丈夫他爹虽非刽子手,但也是他亲手逼死我丈夫,扳连我儿死,我好孙儿无人看管,你说可爱不成恨?”
那马燥烈地蹬开后蹄,当空长嘶。这官人狠勒马缰,口咄:“牲口!莫伤人!”
“哦?”邴吉道:“那便是你公爹?你公爹杀了你丈夫?”
谁知那老媪不惊不慌,见邴吉这般,却不再做胶葛。因回身即走,口念叨:“彼苍昭昭,不幸老身血冤不得昭明!天子无信,应我之事多少年还是一纸空文……不幸、可叹!”
邴吉犹怔,因停下脚步,转头说道:“皇命在天,大汉皇祚安闲陛动手中,这老媪,莫胡说。”
“也要看这冤……是因谁而屈,若屈大了,只怕廷尉监也不敢管。”
邴吉道:“天然该当。”
老媪道:“邴大人回京已晚啦,昨日老妪夫君已死去,邴大人如何还我夫君一条命吶?”
老媪不答,只笑着将一盏茶推至他跟前。
本来,本来一望平地的官道,不知何时呈现了一名坐地老媪,正挡了那官人的来路。那官人急上马,扣问道:“老媪因安在此地?可有被吾牲口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