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坐不住,当即命人宣召,赐狱中人皆死,一概无免。
正说话间,俄然暴风吼怒,云翳漫天,地动山摇。
后元年间,孝武天子却迁了一人住于长门。
张贺捋起袖管,把葵扇轻摇,因觉此象怪极,便向下人道:“长安久未落雨,三月间的日头毒逼六月,庄稼皆枯靡,不想本日毒日竟去了七分势头,也是怪极。若再来一场雨,那便好啦,长安百姓苦盼甘霖日久。”
这女人与孝武天子之过往,无人敢穷究。但朝上凡深蒙皇恩之臣子,皆知汉室之事,若求阿迟女人,便能善全。少帝对这“阿迟”,也是恭敬顺服。
“长门宫?”
天子大惊。
“孝武天子知戾太子蒙冤受屈,已深悔。太子以后……当年当死不当死的,都死啦,只留一皇曾孙尚在人间。当年,孝武天子不知皇曾孙在狱中,信望气人之言,狱中有王气,便下诏杀狱中所囚。皇曾孙为廷尉监邴吉邴大人所救,予宽广囚室,令女囚胡组、郭征卿哺养之,待少帝即位,大赦天下时,皇曾孙获释。邴吉将皇曾孙托出长安,送回其外祖母史家,为史氏所养。”
他喘咳频急,再难言说。
张贺听得皇曾孙尚好,另有外祖母扶养,不由欣喜至极。因捋须道:“那甚好,甚好。他日若要报故太子之恩,也便有个报处啦。”
光阴荏苒,十年时候,弹指一瞬。
后元二年,天子崩于五柞宫。
霍光并非一人独来。入谒即跪禀:“陛下,臣所携望气者有奏。”
这年春日,日头毒得好吓人。往年三月乃温阳初升,莺飞草长之时节,而本年,这毒日炽热竟似平常六七月间。
此诏一下,列下臣工,有众惶恐,有众欢乐。忠臣自有揣测,心中悄悄感激那位突入宣室殿的妇人;佞如江充者,自为怨毒,暗作鼠逃。
其弟张安世巧过廊下,因问:“世头不好,陛下把稳忧。——却不知兄长何故如此长叹短叹?”
君王下谕:
半盏茶未过,龇人的毒日竟被云翳掩住,炽热消逝。一阵清风吹来,竟觉有些风凉清爽。
霍光应:“诺。”正要辞职,天子却瘫于龙塌之上,一手紧抓霍光衣袖不放。霍光乃圣上倚重之臣,圣上心机,自能推断一二。因靠迩来,惶惑道:“臣在,陛下万事皆可托。”
这日天子起榻,自发容光好极,便命内侍相扶,口里只说一名字:“朕要去看看阿迟。”内侍深谙天子心机,因说:“便将阿迟女人诏入宫吧?”天子道:“朕喜好去看她。”
张贺口中所说“太子”,便是当年巫蛊之乱中蒙冤自刎的戾太子刘据!他曾为太子府上家吏,接受太子恩德,后太子府遭难,他有力回报太子当年之恩,一向负愧至今。
天子因知霍光向来慎重,此番这般焦急,所奏之事必与社稷相干。因说:“纳。”
“臣谒陛下万年无极!长乐永泰!祝我大汉江山永固!皇祚承延!”
求只求一个固若金汤的大汉江山。
张贺侧头看了他弟弟一眼,道:“我们食皇禄的,天然忧陛下之忧。”
“得长门阿迟女人互助,万事都好说啦。阿迟女人亲面陛下,言孝武天子有诏,令皇曾孙归掖庭教养,并命宗正著其属籍。”
“那……‘遗诏’说的甚么?”
张贺极欢畅:“如此一来,皇曾孙血脉归入汉庭,将来封侯封王,皆有个说法。他日我若西去,也可面故太子,于他有个说法。”
这日掖庭令张贺顶着暴虐的日头在长安郊野短亭等着史恭与刘病已,他一面盼,一面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