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武谨慎觑她:“秋娘,你……咋啦?”
怎也不像是假的。
她因见敬武公主九成信了她的话,便稍稍安下心来,缓起家,往边了一坐,回道:“我叫秋娘,是霍皇后的身边人,服侍她好多年,她被黜昭台,我们天然也是跟来的,多少年,就这么住下了。”
这一个故事,说了一盏茶。
因说:“你不必跪我呀。敬武向来不是正端庄经的汉室公主,我入掖庭,识得我的人也无几个,他们都未曾跪过,你更是不必。”
她的桂花甜酿饼还没做好吶,连个囫囵模型都没捏好,她手头正和着面呢,湿面黏糊糊的,零寥落落,淋得到处都是。
“恰是……”那人哀哀地哭。
她如果在,敬武也不会受这么多委曲。
她偷偷躲着,想唬秋娘一跳,便悄悄潜了去。没想近着秋娘时,才发明她的肩膀在颤抖,一起一伏的,似在抽泣。
她抹泪,几是哭花了妆。再抬手一抹,眉上黛晕染开,一截一截的贴着面皮儿,好不风趣。
更何况,黜霍成君的旨意,是她父皇亲部下的,霍成君若不承君命,那便是抗旨欺君,累及旁人无可计数,多少人需为之填命,底子不成能如此风平浪静!
敬武叹道:“那为何不告禀父皇呢?昭台产生的事,外头一无动静。”
“小公主,”秋娘深看她,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蓄着泪,“如有一日,我求你帮手一事儿,你能应吗?”
“那是故主成君呀!她……她……唉!”
她眯起眼睛来,忽觉她像个大人。
但敬武是真的想她。
敬武一声感喟。她并不是寻话安抚人的,她当真是这么想的,想到娘、想到艾嬷嬷,便难过的不可。固然她从未见过阿谁葬在杜陵南园,生时恩宠无双的娘。
不,她就是个大人了。或许要做大人才做的事。
敬武年幼,说话时那尾音微微往上扬,好调皮敬爱。明是假装小大人的模样,却偏生到处透着稚嫩与调皮。
敬武到底孩子心性,坐久了便受不住,因起家要告别:
便问她:“那你是谁呢?霍皇后既不在了,你又为何会在此处?”因瞧她还跪着,便挥一挥手:“起来吧,我们也算有些友情了,这些日子,多亏你陪我顽。你这么跪着,我内心不结壮。想你也必不会是霍皇后,从不跪人的,此一时也跪不得人,她若真如你说的养尊处优,岂是会受这气的。”敬武又笑道:“我这类出身的,从小陋巷子里滚来爬去,一点不金贵,甫一进宫,教我跪父皇我还打心眼儿里不乐意呢!”
更因……臣子逆心。
敬武她很多不利呀!小公主内心堵得慌。
敬武点头:“她是最好的娘!”便更确信秋娘是在想娘了。
敬武美意劝道:“那你要如何才不难过呢,秋娘?你娘还在人间吗?若还在,我便去求兄长,让他派人去找,必然要把你娘找到!”
“霍皇后向来养尊处优,因受不得被黜之辱,这昭台的日子又实在难捱,她便……厥后便……”
秋娘转过甚去,不让敬武瞥见她的神采。
真是见了鬼了!
“那当然!”敬武很利落。
原是个美人,这会儿也糟蹋了。
敬武心中虽稳,但毕竟“惺惺作态”也是得“作”一下的,毕竟这么一大活人,方才还好好儿说话吶,现在却俄然“扑通”跪在她面前,她天然惊奇。
有一回,敬武缠她做点心吃,秋娘便应,因说要与她做桂花甜酿饼,敬武鼓掌称喜。秋娘便亲下厨,在小厨房里忙活。
敬武一想,也是极对。
秋娘一愣,仿听了敬武那一个“娘”字儿,便呆了好久。
秋娘见是她,也不抹泪、不躲避,便只这么站着,眼泪无声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