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言俱出自至心,亦能感动听。
今上乃明君,待诸臣遗老更是仁慈悲后,如此大动肝火要取人道命之行,还是极少有的。
天子愈策动气,说话便带微喘,险咳了起来。他坐着,一手撑床沿,一手重抚胸口,有些难受。
“婢请腰斩、车裂……”
淳于衍伏拜在地,戚戚道:“婢子此来是为请罪……”
那便是默许她可辩白。
“陛下若将婢开膛破肚,消解心头之恨,会否余生会好过点儿?”
她平目直视帝王,声音里深透蕉萃之意。
他爱平君,不管荆钗还是华服,对平君,仅仅只是爱啊。
天子闭目,沉默不语。
权臣为媚谄君上,送美人无数,年青的帝王却能闭目不视,将荆布之妻捧上皇后宝座,宠之无度。
天子看她,是有些吃惊的。但君王仍喜怒不形于色,向她道:“你来见朕,是为了让朕开膛破肚消恨的?”
她昂首仰看天子,却见天子眼泛泪光,悄悄屈了食指去抹泪,他并不避讳在她面前闪现最温软最尴尬的一面……或许正因为她是淳于衍,害死恭哀皇后的直接凶手!天子最尴尬、最痛苦的时候都是拜她所赐,天子并不介怀她亲睹本身的伤痛。
这一夜,王帐随扈,必定无眠。
“朕过得也并不好。”
历朝帝王,只他刘询一人能做及此。
不防帝王忽地问她:“你究竟为何呈现在朕的面前?事情畴昔多少年,你觉得朕有力、偶然究查了?每晚闭目入梦,平君的脸便呈现在朕的面前,她奉告朕,饮鸩好苦啊,苦意扎舌上,能攀住似的,吞也不能吞……鸩毒入肚,痛不能忍!腹中绞痛非常,欲死不能!”
淳于衍道:“陛下圣明,且听婢子一言。”
天子听着,也回思出神,因说:“老天夺走你孩儿的性命,却让你活着,这才是对你最好的奖惩!”贰心有所感,因感喟说道:“朕又何尝不是如此?痛失皇后,每思及,沉痛更甚,朝前却要假装另一副模样。这很多年来,备尝煎熬,形销骨瘦……”
淳于衍亦被君王所行吓到了,因跪君王前,长叩不起。
她曾奉侍于椒房殿,见过太多机谋争斗。后宫的女人也是不幸,多数背负着庞大师族的衡量与厚望,身不由己。而那极少数的,由心倾慕君王,斗妍后宫,争得不死不休。如许的女子,更不幸。
话尚未待她说完,天子轻嗤:“请罪?你亡逃在外十几年,日子过得可清闲啊!现在请何罪?恭哀皇后已化为地宫下朽骨一堆了!”
恭哀皇后虽青年早逝,令人扼腕。但从承宠君王这层面来讲,她无疑是令人羡慕的。她与君王相逢于微时,风雨一起走过,后君王御极承天祚,她被接入后宫,彼时天子年青,江山未稳,满朝皆是权臣,即便在那样艰苦的时候,君王仍爱她、宠她。
因忍泪不肯再多言。
天子沉默不语,很久才说道:“为求你一个心安理得么?人死不能复活,朕帮不了你。”
天子聪慧,立时晓得她话中另有深意,因问:“这话怎讲?”
“旁人并不无辜,朕的从侍即便不知情,但他们能将你放入帐中来,难逃失策之责!”天子肝火正盛,因宣了羽林卫入谒,命将本日守值之从侍全都拖出去砍了。
天子倒真有些惊奇,不防她会这么说。
君王说着说着,竟落了泪。
不测埠,本来不疾不徐的淳于衍这时却焦急起来,忙道:“陛下何必缠累无辜?婢这么多年养在汉宫,懂的是权谋策画,要想设想近得君王跟前,对婢子来讲,太轻易呀!婢此次来面朝君王,便是为请罪的,若惹得君王大开杀戒,婢其罪难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