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错了，”刘病已淡淡道，“这番成果，是我从张伯伯那边听来的，他在朝中亲众甚多，据传，大将军霍光死力保举这位昌邑王登大寳。依霍光在朝中权势……这事十有□□是成的。”
“一条命，就为他拼的，”许平君苦笑，“能不顾么？”
她会平生都戴德老天，给她如许静好的光阴。
两人便对坐，闲谈家常。许平君便将本日从几个小媳妇那处听来的话都说与刘病已听。
许平君尚未出月子，在屋里闷烦久了，待不住，软磨硬泡缠人，病已才许她往外略坐一坐，照点日头，缓缓气色。
“这么说来，这昌邑王所出把戏，还不止这么一处？”
“好嘞，”稳婆笑道，“你们书院里读书的，就爱这类文绉绉的名儿，……好听得紧！这孩子命大，将来必定后福无穷。”
许平君想了想，点头：“是猜不出呢。”
“也就是说……这‘猴爷’恰是当年那位大名鼎鼎的李夫人孙儿？”张嫂插嘴问道。
刘病已一笑：“这事还能不传讲么，昌邑王刘贺入京至今，闹出了多少笑话！多么荒唐啊！孝武天子以后，竟不想有朝一日成了妇人皆说讲的笑话！”
“这……”许平君一愣，忙问：“汉室朝臣无人上谏吗？”
“那当然，”刘病已给他媳妇夹了块肉，道，“多吃些，平君，迩来你瘦啦。”便再接茬说道：“莫说入京这一段路，尚未入得京畿时，刘贺便做出了很多张扬放肆之事。前两天在张伯伯府上，我还听得大人们说呢。这刘贺——从昌邑往长安来，一起上，搜刮民脂民膏猖獗，见着美女便抢，装哪儿呢？都装他随队的车里！你说荒唐不荒唐？”
病已脸上有少见的忧色，许平君不忍了，哭着道：“你说甚么，便是甚么了。病已，我承诺你，我都承诺你！将来若得事，必以本身性命为重。我许平君此平生，毫不负你！”
“病已……？”
许平君笑了笑：“你全没经历的，养个孩儿不轻易，不是饿了，顶是尿啦。你抱给我看看，我来换尿布。”
此时风轻云暖，天光恰好。工夫在指尖慢悠悠地流淌，小婴儿饱睡，当娘的在庑廊下纳鞋底……
“可在我内心，最首要的，是你。”刘病已握着爱妻的手，不由动情哽咽。
“‘奭’……”他笨拙地抱着孩子，脸上满溢忧色：“‘奭’为‘盛’，但愿孩儿命途顺畅，一起呈祥。”
这时怀中的奭儿哭了起来，许平君便要接过孩儿：“病已，交与我吧。”
他是真欢畅啊。
“曾经”，罢了。
这天子驾崩也有好几日了，天下服丧守制。世人皆知大行天子青年崩殂，未曾为大汉留下子嗣，皇位现在虚悬，怕是免不了受人惦记。只怕天下将乱。
“他……”许平君下认识地抬高了声音：“昌邑王……他……怎可如此呢？无人敢管吗？”
廊下日头恰好。
张嫂道：“可真有这般人物？汉室脸面可不要给他丢尽啦？哎哟，没想封王封侯的人呢，色心色胆竟都显在脸面上，啧啧……”
史家媳妇这才缓过了声儿，边拍腿边笑说：“嗨！甚么达官权贵！我俩见着了一个傻子！……可真是个傻子吶！哈哈……”
孩儿俄然“咿呀”了一声，那张小脸，团团的，好生敬爱。
过了未几久，刘病已也收摊子返来了。因见了许平君，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忙说：“媳妇，你进屋歇着，我来生火。”
“孩儿……孩儿如何……”
“唉，这可真不好，君上昏聩，刻苦的，还不是我们百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