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几近要瘫坐在地,身下半点不着力。
但是……但是,这般温馨老去的幸运,他许是没法具有了。他的平君……此时死生未知啊!
他缓缓被人搀扶着站起,身材已有些受不住这凉意,便不住地嗽起来。两侧架着的从侍心急如焚,忙将廊下宫女子拿来的大氅递过,仓猝为天子披上。
上一年的暮秋初冬极其肃杀,及至本始三年初,寒冬之意更深,又因前日才下过一场雪,雪尚未化完,竟夹了寒气又落了一场冷雨,整座汉宫都浸在阴戚戚的森冷寒意中。
天子蓦地站住,一颤抖:“朕有些严峻……”
“没想小天子这么狠……”霍显一下狠手握拳,锋利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她忍疼,咬唇,却仍不放手——这刻骨的疼,仿佛在催促她记得本日败势,来日东山复兴,必不择手腕。
霍显在君王那边呛足了火气,却没处撒,只得憋着。面对君王的威势,她寂然偃声,她晓得,这一局,是扳不过这小天子了。
他在庑廊下来回踱步,殿中,是他身入鬼门关的嫡妻,另有阿谁,不知是儿是女的孩子。
霍显一凛。
几名御前从侍已然受不住这哀痛哀绝之声,与天子同跪雨中,求道:“陛下!奴臣愿求陛下保重龙体!——陛下啊!!”
微雨流光,宿世此生,都是一场梦。
霍显点点头。
“老臣万死!老臣——万死啊!”两鬓斑白的老太医蒲伏在君王的脚下,沉痛至极,涕泪连下:“陛下!皇后娘娘……寤生……只怕,只怕……”
他抖了抖大氅,便将这氅子甩了远去,本身摆了摆手,表示不必。
天子忿而发声,却仍觉不解恨,怒说:“还杵在这儿干甚么!还不去想对策!朕束手无策,你们个个都是吃混饭的,也束手无策?!”
他是真的怕。
他靠着墙,一手抚倚而支撑,另一手,已使不上半点的力道——他向来没有想过,平君竟会赶上产厄之灾……为何……
“妾妇应如何自处,但凭陛下指导,妾妇……没话说。”
天子已摆驾回宫。
天子眉色骤冷。
天子泣涕如雨,其声哀绝,让人闻之动容。
她霍显除了生咽下此事,还能如何?
君上已把话挑得很了然,他与霍成君究竟因何会有这一出荒唐,他已查实,并且手握证据,若要究查起来,只怕诛霍显都不敷泻君王心头之恨!
他的嘴唇都在颤抖。
诸从侍及亲军见天子这副模样,又急又惊,纷繁然入雨瀑中,想将天子挽起……
“诺、诺……”老太医连连头抢地,心惊胆战。
“陛下……”霍显一颤抖,完整乱了分寸。她这时才晓得,面前的君王远比她想的更老谋深算。这贩子小儿,不知不觉间,早长成了帝王之姿。
为何恰好是平君?!
霍显神采乍变。
平君临产,他猜想过千万种的能够,却从未想过这最坏的结局……寤生……竟会是寤生!
自古女子临产,如入鬼门关,若遇寤生,十之□□是要送了性命的!
“你自个儿选。”天子语气至轻至缓,涓滴不烦躁:“霍夫人,朕的意义很清楚,你若难堪朕,朕便难堪你。你瞧着办。”
“唉,陛下!”从侍一叹,见天子这般,内心非常难受,但也只好随天子肆意,只能将天子快些搀起,早回庑廊下避雨。
太医令方才吓得掉了魂儿,这时才稍稍回神,哆颤抖嗦向天子禀道:“里、里头……医女们都在里头呢,正、正等动静。”
天子悄悄点起一根手指头,指尖方翘起的时候,在微微地颤栗。
此时天子自发已消弭了危急,椒房殿的宫女子里里外外都换了一拨,又命太医令察视查验,确认椒房殿无任何能使产妇致危之物后,皇后许平君又由本来养息的建章宫搬回了椒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