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调派的铁官却行国官之责,难道好笑?”刘彻固然在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刘息年方四岁,倒是一副小大人模样,喜静不喜动,每日用心识字,笔握得极稳,乃至胜太长他几岁的孩童。
面饼切成宽条,佐以高汤,铺几片巴掌大的炙肉,舀半勺葵菹,再撒些葱粒,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有云中和雁门商队行走西域, 杀数百匪盗, 连一小国国师都被斩杀?”
至于江都王,同朝廷调派的铁官交友,以厚礼待之,不管目标为何,都相称于扇刘彻巴掌。
想到远在边郡的老婆,刘荣执筷的行动微顿,不免有些走神。
“诺。”
身无爵位但以景帝宗子、文帝长孙受召入京的刘荣, 一样被刘彻挽留, 每日朝会以后, 都会被宣入未央宫说话。
“赐地?”
刘彻对边郡开荒、畜牧及商贸诸事极感兴趣,刘荣这几年来,在雁门郡开荒田, 畜养牛羊,同很多商队亦有来往, 刘彻所问均能给出答复,并且比对方等候的答案更加详确丰富。
明白此中关窍,刘荣不但没有试图窜改儿子的脾气,反而推波助澜,乃至于刘彻见到刘息,听一个四岁孩子一本端庄谈老庄,嘴角节制不住上翘,差点当场笑出声音。
刘彻饮下半盏温水,未再向刘荣扣问边郡诸事,转而提及江都王刘非上表,令郡国举孝廉之事。
一则,朝廷绝和亲,摆出和匈奴正面刚的架式,天子克意进取,胸怀广漠,做侄女的招人爱好,特别是得帝后伉俪爱好,于此后实是无益有害。
刘荣身无爵位又不在朝堂,本不该议朝中事。只是刘彻的态度表白,他要说的不但是朝政,还关乎刘非本人,容不得他持续装胡涂。
但刘荣现在的身份,以及兄弟俩多日相处,让刘彻窜改设法。
“如果国官或能如此。然,”刘彻手指划过竹简,点在董仲舒的名字上,“提此议者,实为长安派去江都国的铁官。”
董仲舒借刘非上表,是为揭示才调,入天子之眼,以期调回都城,在朝堂大展拳脚。成果弄巧成拙,好感没刷到,反而让天子不喜,觉得贰心机深沉,想要摆布逢源。
换做暮年,相互之间总像是隔着甚么,血亲兄弟也难以靠近。
刘彻记得窦太后临终所言,没有莽撞行事,更没筹算将事情做绝,巴掌扇归去再给颗甜枣,给刘非南边的地盘,同时迁走数千百姓,既丰富刘非的荷包,又挖了他的墙角,还拉太长沙王站台,完整能堵住刘非本人和刘氏宗亲之口。
刘彻的意义再明白不过,董仲舒真投奔江都王也好,假投奔也罢,都不会获得朝廷重用。
“回陛下, 商路之上多险阻, 我所言不过十之一二。”
裹着绢袜的纤足踩在地上,没有收回半点声响。偶尔有袖摆掠过裙边,也很快被压住,直至换上茶汤,将香酥软糯的糕点放到几上,始终未引发刘彻半点重视。
匈奴未灭,诸侯王手握军队,这类环境下,心软仁慈或许能成为一个好人,却没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天子。
“然。”刘彻点头笑道,“长沙王表书有言,百越新附,需迁民固土。我观江都国百姓甚多,无妨徙数千人,往百越之地开田。”
宦者守在殿前,听到室内传出的笑声,不由得放松嘴角,对宫人摆摆手,表示去殿内送新茶和糕点,务必谨慎谨慎,莫要打搅这对天家兄弟。
糕点以外,宫人还翻开食盒,端出两碗汤饼。
提及江都王之事,是刘彻给刘荣的一个磨练,也是为此后筹划的第一步。
至后半夜,营地内沉寂无声,被栅栏围住的匈奴,开端呈现异动。藏在暗处的步兵敏捷禀报,赵嘉腾地站起家,同魏悦对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