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亢从出世到现在，没听人叫过他先生，局促不安的道：“郎君谈笑了，小老儿算甚么先生，那是秀才们才当得起的。”
“这是宫中6掌利用寒冬薄冰敲碎以后，借用益州鱼笺的制法，加以技艺上的改进形成的新纸，月前才从金陵那边传播到扬州来，不日就流行四郡，为文士所追捧。6掌使小字半鱼，故而人称半鱼笺，贩子间也叫碎冰纸！”
“是，三吴的藤纸天下着名，人皆道会稽郡剡溪藤最为宝贵，却不知吴郡也有由禾藤。”
徐佑来的时候就看到劈面的临街商店正在装潢，大大的牌匾还没有挂上去，闻言和店东一同走到门口，看到匾额上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问了然方亢的住址，离钱塘城往西北三四十里，徐佑趁着鼓起，道：“闲来无事，你们想不想踏雪寻梅？”
方亢几近没有踌躇就应诺了徐佑的聘请，他跟着四宝坊的店家做了三年纸匠，也有点不太适应村庄里的糊口了。
徐佑见他难堪，诚心的道：“店家请直言无妨，鄙人只是想寻几匹好纸，并不想探听贵坊的密事！”
“郎君，我另有一个女儿，年方十六，没有嫁人，不知能不能跟着同去？正幸亏郎君府上做个粗使丫头，不要俸钱，只要管口饭吃，有衣穿就行了！”
提及专业性的题目，方亢仿佛换了一小我，乌黑干瘪的脸上着光，充满了自傲，道：“至于黑藤，也有人试过，但木椎椎治出来的浆水不敷纯洁，抄造出来的纸张算不上洁白，纹理粗厚，因而就被弃用了。殊不知在抄造之前，往纸浆里插手几种纸药，黑藤纸毫不亚于紫藤纸，乃至更好！”
方亢深感惶恐，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回话。他做惯了人下之人，被人教唆呼喝都感觉普通，，可遭到如此尊敬，反倒浑身不对劲。
其他至于抄纸器、纸面措置技术，以及最首要的，也是出当时人们认知的染色工艺，纸张的生、熟之别等等，徐佑浅尝辄止，挑了几样随口一说，竟让方亢听的如痴如醉，几近将他视为蔡伦、左伯那样初创出造纸术的一代宗师级的人物，差点跪下了顶礼膜拜。
徐佑不难为他，道：“老姜，你为甚么不去聚宝斋做事呢？”
店东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道：“我老了……何况也没人家那么多的财帛，他出了两倍的代价雇走了坊里统统技术好的匠人和机警无能的酒保，要不然明天郎君来坊里，我们也是见不到面的。”
“也好！”
他顺手取出一张左伯纸，取笔蘸饱墨，悄悄一点，墨迹聚而不散。徐佑赞道：“妍妙辉光，一点如漆，左伯纸采取砑平而造，名不虚传。”
“由禾？”
先不说这个实际的精确与否，起码在这一刻，徐佑顺服了内心的设法，向和尚投去了猎奇的一瞥。
“啊？我，我用的羊……不，不成能，这个东西我连老掌柜都没奉告，你，你如何晓得的？”方亢蓦地捂住嘴，望着徐佑如同鬼怪，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他生性朴素，没颠末多少世事，以是被徐佑一诈，就诈出了实话。
天寒地冻，村里没甚么人在内里走动，履霜敲开一家农户的大门，村民非常热忱，引着徐佑等人直接去了方亢的家。方亢约有三十多岁，长年劳作，脸上刻着深深的褶皱，身形也微微佝偻，一双手青筋暴起，枯瘦如柴。扬州号称鱼米之乡，敷裕繁华，可底下的老百姓仍然身受糊口的折磨，当然饿不死，却也一定活的多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