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儿应道:“小的晓得。”刚待回身,被吴月娘唤住,叫大丫头玉箫在食箩里拣了两件蒸酥果馅儿与他。因说道:“这是与你当茶的。你到家拜上你家娘,你说西门大娘说,迟几日还要请娘畴昔坐半日儿哩。”那小厮接了,又磕了一个头儿,应着去了。
下首坐的,便是姓谢的谢希大。见西门庆出来,一齐立起家来,边忙做揖道:“哥在家,连日少看。”西门庆让他坐下,一面唤茶来吃,说道:“你们好人儿,这几日我内心不耐烦,不出来走跳,你们通不来傍个影儿。”伯爵向希大道:“何如?
正说着话,只见一个小厮儿,生得眉清目秀,聪明乖觉,原是西门庆贴身奉侍的,唤名玳安儿,走到面前来讲:“应二叔和谢大叔在外见爹说话哩。”西门庆道:“我正说他,他却两个就来了。”一面走到厅上来,只见应伯爵头上戴一顶新盔的玄罗帽儿,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夹绉纱褶子,却下丝鞋净袜,坐在上首。
话休饶舌,捻指过了四五日,倒是十月月朔日。西门庆夙起,刚在月娘房里坐的,只见一个才留头的小厮儿,手里拿着个描金退光拜匣,走将出去,向西门庆磕了一个头儿,立起来站在当中说道:“俺是花家,俺爹多拜上西门爹。那日西门爹这边叫大官儿请俺爹去,俺爹有事出门了,未曾劈面领教的。闻得爹这边是初三日上会,俺爹特使小的先送这些分资来,说爹这边胡乱先用着,等明日爹这里用过多少派开,该俺爹多少,再补过来便了。”西门庆拿起封袋一看,签上写着“分资一两”,便道:“多了,不消补的。到后日叫爹莫往那去,起早就要同众爹上庙去。”
正谈笑间,只见玳安儿转来了,因对西门庆说道:“他二爹不在家,俺对他二娘说来。二娘听了,好不欢乐,说道:‘既是你西门爹照顾你二爹做兄弟,那有个不来的。等来家我与他说,至期以定撺掇他来,多拜上爹。’又与了小的两件茶食来了。”西门庆对应、谢二人道:“自这花二哥,倒好个聪明斑斓娘子儿。”说毕,又拿一盏茶吃了,二人一齐起家道:“哥,别了罢,咱好去告诉众兄弟,纠他分资来。哥这里先去与吴道官说声。”西门庆道:“我晓得了,我也不留你罢。”因而一齐送出大门来。应伯爵走了几步,回转来道:“那日可要叫唱的?”西门庆道:“这也罢了,弟兄们说谈笑笑,到风趣些。”说毕,伯爵举手,和希大一起去了。
我说哥哥要说哩。”因对西门庆道:“哥,你怪的是。连咱本身也不晓得成日忙些甚么!自我们这两只脚,还赶不上一张嘴哩。”西门庆因问道:“你这两日在那边来?”伯爵道:“昨日在院中李家瞧了个孩子儿,就是哥这边二嫂子的侄女儿桂卿的妹子,叫做桂姐儿。几时儿不见他,就出落的好不斑斓了。到明日成人的时候,还不知怎的样好哩!昨日他妈再三向我说:‘二爹,千万寻个好后辈梳笼他。’敢怕明日还是哥的货儿哩。”西门庆道:“有这等事!等咱余暇了去瞧瞧。”谢希大接过来道:“哥不信,委的生得非常色彩。”西门庆道:“昨日便在他家,前几日却在那边去来?”伯爵道:“便是前日卜志道兄弟死了,咱在他家帮着乱了几日,发送他出门。他嫂子再三向我说,叫我拜上哥,承哥这里送了香楮奠礼去,因他没有宽转处所儿,晚夕又没甚好酒菜,不好请哥坐的,甚是过不料去。”西门庆道:“便是我闻得他不好得没多日子,就这等死了。我前日承他送我一把真金川扇儿,我正要拿甚报答报答,不想他又作了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