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面人群中有一人冷哼一声,语气冷酷至极,可见表情之卑劣。
沈哲子所对“当仁不让”,倒是《论语》之篇,有着浓浓的儒家出世、勇于担负情怀。
名,公器也,不成多取。语出《庄子》,教人淡泊明志,不必汲汲于名利。
就算那些恶视沈家,后辈被老拳践踏的家属,这会儿一时候都不知要以何罪来问责沈家之人。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怪只怪自家人嘴太贱,又太拙。
收回视野后,沈哲子转望向神情略显慌乱的朱贡,心中斗志又昂扬起来。搂草打兔子,兔子已经被打服了,这株杂草待会儿也得一把薅出来,毕其功于一役!
虞潭面沉如水,视线低垂,心内倒是波荡难平。沈家这少年辩才无双,乡议这一题他确是大败亏输,自取其辱。本日这一幕,将会成为悠长的笑柄,令他半生养望毁于一旦。
饶是沈哲子脸皮已经很厚,听到沈恪这话也微微汗颜,赶紧低头道:“叔父之教,铭记于心。今次我家行事鲁莽,冒昧其间仆人,确是有错。”
虞潭颌下髯毛微微颤抖,若非人老成精,他的确已经忍不住要破口痛骂,小子无耻之尤!出尔反尔,信口雌黄!人也是你,鬼也是你!
反观沈家,则是意气风发,特别那些年青后辈,的确平生未有之称心!他们平生第一次与人械斗闯下祸来,还能振振有词,让人没法加罪。而主导这统统的沈哲子,便成为他们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偶像!
世人实在受不了沈家这可爱叔侄在那边装腔作势,便又纷繁将视野望向虞潭。而沈恪也仿佛有所觉悟,赶紧上前非常恭敬对虞潭见礼道:“几乎忘了本日闲事,使君勿怪。不知今次雅集,是否需求脱期?”
但如果连这几个有劣迹的人都能名列高品,剩下那些没有劣迹的人又该排在甚么品级?
沈恪又板着脸说道:“张君虽不见怪,你们也要引觉得戒,今后非论何事,切不成再损人家门!”
本来被拳脚践踏,又被冠以“窃名之贼”那几人,听到沈哲子这番话,先是难以置信,继罢了是狂喜形于色。心中满满愤懑是以语而冰释雪融,乃至对沈哲子生出知己之感。
接着,他又转望场中诸人,笑语道:“诸位吴兴儿郎也不必泄气,明月皎皎实难争辉,繁星点点亦有光彩。你们宜当自勉,但有一二可取之处,老夫毫不网漏贤才!”
但他年过花甲,文章称苦衷,掌兵建功劳,大半生经历板荡局势,岂能是以小挫便斗志全无?
听到沈恪这恬不知耻话语,世人皆大倒胃口。沈家礼节之门?三反江南不是你家!少廉寡耻到如此境地,的确骇人听闻!
沈哲子用心险恶之处在于,本来大而广之的“公器”之论,详细言之,便直接锁定包括时下各个阶层。田亩以对乡豪,山川以对隐者,诗乐以对高门,仁义以对儒士,不管虞潭从哪一处予以辩驳,都将接受驳诘,为人所鄙。
“何况我吴兴多俊彦,不患无才,只磨难彰。便如先前试论公器几位世兄,字字珠玑,让我心神狼藉,如被针毡,乃至失礼人前,实在忸捏。若纯以才学论,他们几位亦足可观。使君高风亮节,应不至因前嫌而将之黜落卑品。”
这话是奉告郡内那些年青人,老子跟你们不是一类人,我教员是纪瞻,你们何必跟我比较。
“我之群情已经讲完,朱明府可有见教弥补?”
心中固然不忿不屑到了顶点,但可惜全无如簧巧舌,世人干脆昂首望天,不肯看沈恪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可爱嘴脸。
看着虞潭拜别时萧索背影,沈哲子心内不由一叹,乡议定品是个甚么底色相互心知,本来大师能够其乐融融,何必必然要针锋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