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瑾侧首看看张季康,对方却仿佛熟睡普通没有反应,这才行上前去接过金锭,对沈哲子深施一礼,沈哲子则避席相还。
时下江东金贵钱贱,建康城内商店中一根分量稍足的金钗便售价十数万钱,一根金钗又有几两用料?面前这一箱黄金,最起码在百斤以上!任何稍有知识的人略一思忖,心内都是咂舌不已。
这话便是调侃张季康束手空谈,只说不做了。张季康神采更是火辣辣滚烫,即使故意辩驳,但张瑾那一身打满补丁的旧衫实在碍眼。
沈哲子拍拍箱子,持续对张瑾说道:“尊府张公,因思莼鲈,轻抛官禄,风尘仆仆,万里归乡,为我吴中嘉话。本日张兄归乡奉亲,惹此灰尘之物,何必勃然色变若斯。以我无用之物,以资张兄家用之急,正如张兄年长教我年浅,良朋互师,俱有所得。”
沈哲子并无马上满足世人猎奇心的筹算,将手虚按在箱子上笑语道:“张兄先前尚与我言谈甚欢,眼下倒是避之不及,要视我如仇吗?”
“丁男之户,立室立室,岂是旬日可就,亦非丝缕之功。沈郎年浅,未知人事之艰,岂独财贿可缓。虽是一番美意,但我这族子自主之心甚坚,不肯领受,那也只好恭而却之了。不过沈郎也不必担忧他之生存,无妨将此箱中资财一示,待其归家后,我家依量补足,以全沈郎之谊,相互两不相伤。”
沈哲子则略显懵然状:“正如张君所言,丁男之户,立室立室,岂是丝缕之功。张兄于竹林中因孝义出缺而涕流,我不忍见其游子之哀,愿善助之。又恐其学业未竟,归乡后难于自主,因此让家人归家取资相赠。”
这话看似在怒斥张瑾,但却有淡淡自大,以自家家世清望胜于沈家而标榜。
丁委老者坐在席中,自箱中摸出两个一斤重的金饼,放在手里掂了掂,口中啧啧几声,然后才放在案上往前一推,对那张瑾说道:“朋友相赠,却之不恭。归乡奉母亦有所耗,这些你收下。若使今后有偿,何惧本日受惠。服膺此恩,以此自勉。”
对于丁委这不分敌我的神补刀,沈哲子已是有力吐槽,接不上思路话头,沉吟稍许以后,才又说道:“本日得此一诗,全为张兄孝义所感,该当有所馈送。张兄年长德厚,我实在不知该奉送何物为谢。”
至于箱中财帛数量,看丁委与张瑾的反应可知极多,张季康让沈哲子示之世人,便是再彰显一次他家不慕财贿的高风。而那不敷之语,张季康既然讲得出,就自傲做获得。他家虽不及沈氏大富,但猜想戋戋一个少年顺手赠送,再多也有一个极限,除非是满箱黄金。
讲到这里,他对另一侧的张季康拱手道:“当时实在不知张兄竟是尊府后辈,却不想我这一个善念,竟成越俎代庖之妄念,实在有愧!”
听他这么说,厅内氛围才又变得和缓起来。只是那张季康垂首坐在席上,再也不发一言。他已经不肯在这里多呆一刻,但若就此仓促而去,则又显得过于狼狈,心内纠结到了顶点,干脆作木然状。
张瑾赶紧摆手说道。
本来他并不至于如此计算,但起初因与沈家备选帝婿便存芥蒂,本日沈哲子不请自来以邀名誉,又有丁委这不知所谓的功德老者为其张目。接下来便是张瑾这个远支族人被拎出来人前献丑,诸多身分累加下来,心态隐有失衡,连带着与沈家此前旧仇一并翻滚起来。
丁委坐回本身的座席上,对沈哲子说道。
这话便有些刻薄了,既言沈哲子年幼无知,又道他家厚积财贿非立世之道,最后再标榜一次自家狷介,不与沈家这类家世相来往。
四周世人看到这一幕,齐刷刷的倒抽一口冷气,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猜想箱中乃是何物,就算冒出这个猜想,旋即都被本身否定。所谓财帛如粪土,但实在又怎会不异,哪怕列席此地者皆不爱款项,但乍一看到整箱黄金摆在面前,仍不免有半晌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