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变晓得关于自家干儿子的话算是说到顶了,只得转了话头,说到别的上去,扯了一会儿,两人喝完盏中茶,便该告别了。走的时候凤大人直送到二门外,三变说过完年归去虎牢关的路上,到了成安再给你买些烟叶子和酱咸菜送来。凤大人一哂,心道这是还挂着那干儿子,借着送东西探听动静吧。真是!
“……还是不了,家中另有事……”
“……也是,阿祖入冬就染了嗽疾,都个把月了也不见好,不过幸亏我这儿能不时归去,有甚么看顾不上的,我也能出几分力。”
瞎扯淡么不是!
温言软语,满面东风,他还能说不好么?
※※※※※※※※※※※※※※※※※※※※
幸亏人家搭了一条现成的台阶让他下来,“就留下吃杯酒,给我说说阿祖平常入了冬有哪些要谨慎在乎的事,好不好?”
约莫是大大地出乎了料想,三变连那句最平常的“上哪儿去?”也梗在喉间,不得出脱。
感激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他就想走,“哎!你也别忙活了,我这就走!”
哦,你这一去是下一年的事儿了,阿祖那头要你陪,连一顿饭的工夫都容不下。
难怪!
三变此人倒有一点好处——一时想不透的他从不深想,不把自个儿逼入死胡同里,想不清楚的干脆不想,先搁着,哪天能想透了再说!他见干儿子不像是离了家就会得志无依的模样,心说这就算了,让他去闯,人各有命,说不定这小子的命不在小小的虎牢关,而在这鱼龙稠浊的帝京里呢,罢,也别操这份闲心了,走!
非常感激大师对我的支撑,我会持续尽力的!
“要我说,找徐友直比找我对路,单从这点上看,你那干儿子不是憨货。”
个死舅子的!
这话一说出来,凤大人听这口声,就晓得是余怒未消。怒在前边,疚在后边,以是才做这多余事、说这多余的话。徒惹人笑罢了,何必。
那平常你与那起干亲推杯换盏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时候怎不见你想起阿祖那头?!
龙湛那身喜气洋洋的劲儿俄然刹了一下,完后又活动起来,“是这么的,今儿个本来请了一同留京的几位同僚喝两杯,他们俄然各自有约,来不了,我这儿菜蔬又购置多了,自个儿用不完……来都来了,就坐下喝两杯如何?”
凤大人听底下人报说陆弘景陆大人来了,先是一愣,厥后略略一想便晓得此中枢纽,快快迎出去把人请出去,摆果上茶,分宾主坐定后,静等他开言。谁知这货一变态态地成了个锯嘴的葫芦,闷声不吭地边喝茶边吃果。
嘿!
“甚么天大的事还容不下一顿饭的工夫?”
“……”
“……”
三变就这么被一句话叉在了半空中,是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人家短短一句话就把三变刺了几次——白叟家染了嗽疾,你倒是求医问药忙得团团转了,可也不见好,不见好你还要回你那犄角旮旯的虎牢关里呆着,也不请一段光阴的侍亲假留在帝京奉养,真是好硬心肠!行吧,既然你不留,那好歹我留下了,你为着“避嫌”,连留下吃顿饭聊聊家里该留意的状况也不肯,真是好狠心肠!
我说嘴如何那么硬呢!
单从面上看,那人可比他纯熟多了,劈面撞上开端也是一愣,过后脸上那股热乎劲立马就跟上了,“来啦!屋里坐会儿!”,说着,手上的热乎劲也跟上来了,左手空出来去牵三变的右手,半点不认生,仿如统统纠葛到此为止,昨日各种比方昨日死,死过了一趟,重来都是新的。三变可没他那股昨日死本日生的萧洒干劲,他还没转过弯来,他总觉着当时当日巴心巴肝要死要生的人该是抽刀断水水更流的,不是快刀斩去一刀两断的,那人那股直冲而来的热乎劲在他看来毫无事理,因而他觉着他是在做戏。甭管是不是在做戏,人都碰在一处了,佛家讲人缘,这就是人缘,后果后缘,人缘订交,又不是过眼人缘,总不能在外头傻站着酬酢两句便散了吧?进了那间小小的耳房,人缘就又持续了上来,培养更多的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