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鹤唳华亭: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 第105章 金谷送客(1)
实在不必中书省和刑部如此用心,司法衙门和清流言官面对这一局势,也已完整懵懂。十五日朝会后,不但三法司,可谓全朝都被太子勒迫着参与了此案,人证物证俱在,皆知本次太子涉嫌谋反一案发难自赵庶人。还是理推论,赵庶人与太子公开分裂后,为求速战胜利,当即漫衍出如此骇人听闻的谎言,也非不成能。总之,前前后后诸事坐落在终究这个成果上,丝丝入扣,仿佛并没有甚么过分可疑的处所。而赵庶人当然死于太子部下,太子倒是光亮正大地奉旨办事,不管朝臣们有多少仇恨,多少不满,亦只可攻讦太子谋私抨击,而不成触及其他。
圣意也再清楚不过,固然处决了赵庶人,但天子对皇太子的戒心和狐疑并未卸除,甚或减轻。
卫士将世人看来毫无风格毫无出息的傅光时拖出,天子举手制止了欲图出班的皇太子,“不急。”
詹府和摆布春坊官员中,不乏本职为尚书侍郎寺卿一类的高位,不乏稀有十年宦龄的几朝旧臣。普通惩罚,不过移除兼职,甚或本职升级,像如此不问青红皂白一概撤职,是国朝百年从未有过的先例。何况春坊与此事本无干与,美满是受了池鱼之殃。
世人因惊奇而暂开口,言者不过是户部度支司一个五品司务,看来年纪尚轻。
青铜铸史,铁笔如椽,誊写青史的恰是他们。当词讼刻入达成的竹简,当他的抱负、他的尽力、他的对峙被一笔一画行刺,当他活生生的人生占有半面雕版,为终究的白纸黑字替代,传播为永垂不朽、万世不易的字据,从那字与字里,行与行间,另有谁会在乎,另有谁能在乎,那些他爱过的、恨过的,他具有的、落空的,他寻求的、摆脱的,他苦苦寻求而不得的,他奋力摆脱而不得的,统统他生而为人的这统统?
皇太子不惊、不惧、不羞、不怒,站立无一语,似早有此筹办,早有此憬悟。
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数年来早已看皇太子不扎眼之至的品德鸿儒们,因有人牵头,俄然群情荡漾。或言皇太子不安本位,依托天子信赖预权涉政;或言皇太子不修德行,举止草率,赠带一事即无赵庶人攻讦之情,亦非储君当作当为的合法行动;或言前月天子发敕长州,听闻皇太子竟然同具手札,有干与大政之嫌;或言皇太子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实难为臣子表率。
廿七日朝会上,百官就位,天子命刑部起首向诸臣宣布的,便是本案的措置成果。虽是初度公布,实在于世人而言已不是消息:赵王定楷以谋大逆科罪,废为庶人,原拟放逐,因受刑时毙命,按庶人身份葬京郊西山。未察其有朋党,故赵王府除主管长和等数人论死外,余人一概流配。
皇太子为天子猜忌至此,仍做出这类无礼挑衅的行动,终使满朝的君子君子忍无可忍。衣红腰金的都御使出列道:“陛下,皇太子疏忽陛下亲亲厚意,承旨挟私,滥刑追比致宗室灭亡,实在有污天子宽和圣名,臣请陛下以忤旨处罚,觉得天下为臣子者戒。”
这是群臣早已推测的,和五年前一样,没有连累,没有涉及。由大乱入大治,只是一夕间事。分歧的是,现在孝端皇后已薨,广川郡王已放,赵庶人已卒,看来赵氏因婚姻而长久融入天家的那缕血脉,已经完整为天家剔除。
对此事存疑的人并非没有,亦并非少数,然事情牵涉过巨,天心又如此明朗,加上死者不能复活,是以疑者当然多,而公开质疑者却临时无人。
朝会的本意是宣召赵庶人的罪过,而情势竟然全然反转,仿佛被谤讪被诘告的储君才是真正的十恶罪人。
靖宁七年春仲春廿七日,常朝。自本月廿五至本日的三日中,天子已又下旨抄了赵庶人的府邸,而赵王俄然开罪,为太子杖杀一事,亦早已无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