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鹤唳华亭: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 第28章 绳直规圆(2)
世人瞬息间鸟兽散尽,殿上只留下天子、太子、二王、陈谨和几个内臣。天子走到定权面前,望他半晌,轻声问道:“这话是谁奉告你晓得的?”定权答道:“臣从小就传闻过的。”天子道:“是你的母亲不,断不会是她。那么是顾思林?”定权摇首道:“不是,娘舅没跟我说过,臣就是晓得了,也不止臣一小我晓得。”天子沉默了半晌,问道:“这回的事,你娘舅晓得吗?”定权道:“娘舅病了,不知此事。”天子又问:“那你又为何如此?”定权道:“我想将军在火线浴血拼杀,保我国土黎庶,后边一群饱食整天、别有用心的小人却纷繁进谗。浮云蔽日,父亲不察,儿心中不平。”天子哑忍地吸了口气,问道:“你当真敢用这类事,来问朕要公允?”定权抬首答道:“是。”话音未落,颊上已着了天子重重一掌,顿时只觉耳畔嗡嗡乱响。天子脚下虚摇了两步,痛斥道:“牲口!”
定权握拳立于柱下,看着天子、齐王,一唱一和,惺惺作态,心中反倒不觉气愤,只觉一脉冰冷,渐次散开,直至于足底。脚底是踏实的,身后也是空茫的,仿佛身置云水之间,人间统统,都变幻成了一团风烟,那些面庞、声音、光影垂垂糅杂成一片,如粼粼波光,忽晦忽明,既看不真,亦触不到。只要殿外的雨声近在耳畔,格外腐败,滴答一点,滴答又一点。被风吹斜,打在铁顿时,是叮当的清响;潲到檐下白玉阶面,就变作了沉沉的噼啪声。
满殿泛过一阵低低哗然,天子愣了半晌,叮咛道:“太子累了,扶他到侧殿安息。”陈谨承诺一声,便要搀扶,定权扬手避开,亦无行动之意。天子走回到座上坐下,缓缓道:“雨已经住了,彻夜众位想必并未吃好,朕也不留你们了,各自归去找补吧。哪日得了余暇,朕再与你们后补八月中秋。”世人闻言,如逢恩赦,唯恐走得不快,施礼后纷繁解缆。叔祖心上惊奇,起家问道:“这是如何了?”一驸马扶住他道:“陛下让我们归去呢。”叔祖唔了一声,随众走到殿门前,又问道:“雨不是还没住吗?”
聆听很久,忽觉有人牵了牵本身的衣袖,恍然昂首,却见陈谨的面孔已经近在天涯。定权讨厌非常,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回。陈谨无法道:“陛下有话问殿下。”定权茫然道:“陛下问我?”陈谨道:“恰是,陛下问殿下可晓得这回事情?”定权总算还过神来,抬头与天子对视了半晌,点头答道:“是臣。”天子怒道:“是你甚么?”定权轻声笑道:“陛下说是甚么,便是甚么。”
一时席间氛围有些奥妙,天子若无其事,叮咛将手卷卷起。陈谨四下看了看,含笑指导天子道:“陛下来瞧瞧这个。”所指一条金柄马鞭,乌黑鞭梢,用上好熟皮鞣制拧成,以手抻之,柔媚当中又有无穷刚韧。紫檀为柄,上错金银,几个篆字,细心辨认,是“良马故意”四字。天子不由点头喝采道:“蜀郡夙来产好鞭,公然不假。”又问道,“这几字瞧着眼熟,可有滥觞?”定楷笑道:“这个宋先生教过我们,就是歌颂好鞭的,道是:‘珠重重,星连连。绕指柔,纯金坚。绳不直,规不圆。把向空中哨一声,良马故意日行千。’”天子不由笑道:“恰是朕老了,连绳直规圆都不记得了。”定楷笑道:“陛下春秋鼎盛,何言一‘老’字?”天子道:“你们都这般大了,朕又如何不老?”说话间一眼望向定权,定权与他双目一碰,立即垂下头来。
太子与几位皇子一时无话。天子又问:“这是谁献的?”陈谨笑道:“是永州牧。”天子道:“卢世瑜是永州人,他夙来吝于笔墨,书画在别传播甚少,想必家中还是寻得出来的。”陈谨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