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鹤唳华亭：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 第58章 百岁有涯(2)
及至达到关押张陆正的狱门前，定权侧首低声命令道：“把锁翻开。”狱官游移道：“大人，没有圣旨，下官是毫不敢开门的。”张陆正闻声内里的言语，起家看去，顿时愣住了。定权向他悄悄点了点头，又对狱官道：“不开门也罢，那便烦请临时躲避，我有几句话要伶仃问人犯。”狱官还是点头道：“大人，此处没有如许的端方。大人并不是奉旨问案，依着哪条法纪，也没有能够与犯官独处的事理。也请大人谅解下官的难处，并非下官擅权多事，只是如果大人随身夹带了甚么犯禁的物件，通报给了犯官，惹出不对来，那下官的下属部属、家人长幼，都要遭到缠累，便是大人本身，也脱不了干系。”语罢向他深深一揖。定权望着这七品小吏，却并没有作怒，正色道：“我真是只要几句话，断没有旁的心机，更说不上扳连一语，烦请千万行个便利。”狱官犹疑很久，方道：“如果大人执意如此，请恕下官无礼。”定权微微一笑，展开双手，道：“请吧。”狱官愣了半晌，低声答道：“下官僭越了。”
卢世瑜非但是定权的教员，也是张陆正的座主，他这几句话里，不但辱及了先师，更是诟詈了先帝，定权狐疑本身听错，半晌方低声斥道：“孟直！”张陆正渐渐摇首，道：“人之将死，其言亦善。若臣此生还能再见殿下一面，本日也决然不会将这话说出口。殿下欲成绩帝王奇迹，则四月、玄月之事，便再不成行。若非四月之事，又焉能生出八月之事？长州便算一时相安，以臣之肤见，只要李明安尚在，只要陛下削兵罢将之意未止，长州城迟早还要大乱。殿下止得住此次，还能够止得住下次吗？徒留遗憾，徒留后患罢了。殿下心中的抱负，臣也略知一二。如果殿下执意要学卢大人，臣无话可说。臣只怕后代修史，无人会晓得殿下本心，殿下只能落一个柔嫩寡断、瞻前畏后的恶名。臣虽不敏，也曾闻天子之孝，异乎庶人。如果殿下心中尚存着我朝天下，祖宗江山，亿兆黎庶，那臣便劝殿下，先舍末节，再成大孝。”
定权垂首呆立半晌，方举手击了击掌。刚才的狱官闻声而出，定权叮咛道：“走吧。”
周循被这番话说得半晌没了言语，很久方哭道：“臣本是百无一用之人，怎敢迷恋高位，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端茶送水，才算是臣的善终。”定权淡淡一笑，道：“你并不是个胡涂人，如何尽说这些胡涂话？去吧，都去吧，我安息半晌，还要再去见一个胡涂人。”
张陆正扶着一根木栅，渐渐跪下，眼看着那狱官细细查检了太子一身高低，这才躬身道：“请大人长话短说。”待他退出，定权转过身来，见张陆正一身桎梏，忙上前两步，隔着狱门托他手道：“孟直快请起来。”见张陆正执意不肯起家，别无他法，只得蹲下身来，方欲开口，才发觉不过两月，他一头庞杂头发却已尽是灰白之色。他年方过半百，按理尚不至于如此，定权一时却如何也回想不出他畴前是否亦是这般，半晌失语，才闻张陆正道：“殿下来，但是外头有甚么事？陛下知否？将军知否？”定权失神笑道：“无事。陛下不知，将军亦不知。”张陆正的面色逐步阴沉了下来，道：“那便请殿下速速回宫吧，此处不是殿下该来的处所。”说罢起家欲走，却被定权一把抓住了手腕，低声道：“孟直，卢先生畴前也是用这话把我赶走的。”张陆正微微一愣，道：“殿下。”定权将他一只手握在手中，直言道：“孟直，陛下已经下旨把你的案子交到了我的手上。”张陆正点点头，低声道：“这个臣也已经推测了。”定权低声道：“孟直，你放心，你的大女公子已适，此事与她无干。你的二公子刚过十五岁，我会极力调停，如能减等改判放逐流徙，我就叫人送他到长州去。有顾将军的照拂，不能说少吃些苦，也起码给你张家留下一条血胤。”张陆正眼中泪光一闪，却只说了一句：“臣谢殿下。”定权点头道：“我对不起你一家，现在说这话也已是徒劳。我此来并无他事，只想劈面谢过孟直。”说罢站起家，仔细心细清算簪缨衣裳，对着张陆正端端方正拱手躬身下拜。张陆正亦不偏避，也跪正了身子，叩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