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鹤唳华亭: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 第60章 露惊罗纨(2)
两宫人互看一眼,同时回过神来,忙边追逐边呼喊道:“顾娘子,把稳路滑!”阿宝却似充耳不闻,只是一意孤行。两宫人一起跟从,脚下不住打滑,便掉队了她很多。而抬首望她,却似御风而行一样,平安稳稳愈去愈远,直至消逝于视野当中。数名巡夜的东宫卫卫士,深夜中忽见一人在广场上疾走,厥后还似有人追逐,赶紧上前几步,截住了来人,喝问道:“甚么人?”却见一个年青女子停下脚步,喘气着渐渐抬开端来,她的鬓发早已混乱不堪,嘴唇也冻得发青,神态却非常安静,沉声喝道:“退下!我是东宫侧妃顾氏。”几人被她凛冽声气唬了一跳,又见前面几个宫人一边口呼“娘子”一边跑来,赶紧见礼道:“臣失礼。只是不知娘子……”话未说完,她已又从他们身边逃逸,向殿后跑去。
阿宝走出殿外,抬首东望,那爿半月已不成见,只余一道暗淡银河划过半空,灯火为风燃烧,四周暗了很多,也没有了先前那道诡异的白光。不过是一个平常的冬夜,风的吼怒声被檐角劈开,拉长,就仿佛远到处统统人在抽泣。但是她并不惊骇,能够听得见声音,她才气肯定,本身终究走出了彻夜的梦魇。她信步下了玉阶,却并没有走上返回阁子的长廊。执灯的宫人正在悄悄纳罕,却见顾孺人已经愈走愈快,最后竟独自向后殿的广场奔驰而去。那件玄色披风,不知附属何人,穿在她身上太长过大,现在驰驱起来,被风扯起,似是一片低矮的暗云,要融入火线的深沉夜色。
当然,此情此境,对比移情,她亦没法让本身不想起一个昔日的美人。但是任由她再尽力地回想,阿谁美人的面庞和声音,都已经恍惚,就像世上从未有过这么一小我,而只曾呈现在她的幻境中。
如果人生,真可如诗文一样美好,一样凝练,过滤掉统统毛病文雅的杂质,那么诗中的她能够韶华老去,她的卢家郎能够持续垂怜别的碧玉美人。她可孤单,可痛恨,可指责他负情薄幸,将幼年时在观月赏花、赌书泼茶时的誓词完整忘在脑后。但在前篇中,他们相互必然都倾慕信赖阿谁誓词,他们能够两情缠绵,能够把现在如许的春宵,当作真正的令媛不换。
是那样的一个午后,日光是退色后的暗黄,将他们走过的贩子染成了旧梦的色彩。贩子上喁喁人声隐去,有了一缕夏季的风,风中照顾着不知来自那边的栀子花香。他们不晓得宫中出了大事,还在街上悠然行走。淡淡栀子味的风拂起了他儒衫的袖口,他于无声的热烈人群中左顾右盼。她确切有那么一刻,因为失神而失误,把他当作了一个平常的墨客。
她听着他说如许的傻话,眼神和顺而哀伤。但是她嘴角的笑容奇特,如讽刺,也如怜悯。她垂下了视线,如许看出去,满目满是星星点点的华彩。金色的是香炉,碧色的是茵褥,朱色的是帷幄,以渐入佳境的香气烘托,便是一场纸醉金迷的繁华好梦。她想起了好久之前,读过的那些诗句:“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十五嫁作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卢家兰室桂为梁,中有苏合郁金香。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当时候,不过对着白纸黑字,如何能想见真正的兰室桂梁是个甚么模样?又何从晓得,本身十六岁的这一年,会在金阶白玉堂上,苏合郁金香中,伴随这个卢家郎?当时的她,要何从得知,实在本身的卢家郎没有芳华狂放,自怜碧玉亲教舞的福分;而她,也没有在一旁带着漂亮的笑容击节抚玩,实在暗自拈酸妒忌的福分。她不晓得丝履下踩的将是薄冰,头上的金钗有朝一日会与匕首无异。至于阿谁名叫阿侯的孩子,此生当代都成了梦中也不敢有的妄念。她想起了现在还悄悄地躺在本身嫁妆中的那包药粉,因而在他的眼中,她唇畔笑容中的怜悯加深,讽刺也加深。